众目击村民只好跟随,个个苦着脸,困倦疲累,深深懊悔不应该放着好好的觉不睡、跑出去看热闹。
赵泽宁掸掸袍摆,施施然起身,卓恺举着火把,细心认真,侍立其侧、为其照明,提醒道:&ldo;天黑路不好走,您小心。&rdo;
&ldo;嗯。&rdo;赵泽宁赞赏于卓恺的态度,询问道:&ldo;听说你从前任内廷禁卫的?本殿下怎未曾见过?&rdo;
卓恺顿时窘迫至极,脸红耳赤,吭吭哧哧半天,才惭愧道:&ldo;本来是,但卑职当差有闪失,被罚退了回家,只进宫几个月而已。&rdo;
‐‐当初祈元殿走水一案中,七皇子赵泽武擅离职守半夜私会的对象正是卓恺!多方势力暗中博弈下,卓恺虽免除大罪,但惩戒难逃:他被杖责三十,革职、永不录用为禁卫。
卓家也许是走霉运。小儿子刚出事不久,长子又因言语调戏长公主而获罪,也被杖责、并灰溜溜遣返原籍,永世不得回京、不得为官‐‐所以,卓志阳才涕泪交加哀求承天帝,费大力气把小儿子卓恺塞进北营。
赵泽宁听罢,长长地&ldo;哦&rdo;了一声,眼睛压得低低的,笑着勉励道:&ldo;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看你就是个忠心的,只要在北营好好干,三哥赏罚分明,定会看到你的努力。&rdo;
卓恺感动又感激,期冀道:&ldo;多谢八殿下。卑职生性愚钝,只能当个莽汉武夫,如今只盼望能为北营做些事、当差别再出岔子,卑职就心满意足了。&rdo;
他们走出里正家的院门,营帐在东面旷野麦田中,可赵泽宁却抬脚往西走。
&ldo;八殿下,是这边!&rdo;卓恺赶忙提醒。
毫无征兆的‐‐
最前面的赵泽宁诡异一笑,突然加快脚步飞奔往前:&ldo;那边好像有个人影闪过去了?是不是方小珍?容佑棠他们怎么搞的,还没有找到人!走,救人要紧,随本殿下去帮忙!&rdo;
啊?对,救人要紧!
卓恺本就反应迟缓,如今更是像沼泽一般、慢吞吞&ldo;咕嘟咕嘟&rdo;冒泡,慌忙举着火把追上去:&ldo;八殿下!等等,您小心!&rdo;他边跑边下意识回头招呼:&ldo;这是你们村,你们最熟,快帮忙一起找人啊!&rdo;
&ldo;哦,哦!&rdo;
&ldo;好嘞!&rdo;
&ldo;路是熟,但珍丫头在哪儿?&rdo;
七八个村民面对尊贵皇子,更是稀里糊涂、停止思考,无头苍蝇般跟着跑,一路大呼小叫。
赵泽宁一头撞入漆黑村落中,寒风在耳边呼啸,冰冷雪花扑面。宫规森严,皇家最重体统,他在宫里从没有这样放肆奔跑过,心情畅快之余,又陡然生发一股无法自控的疯狂冲动!
赵泽宁根本没仔细看路,只凭身后的微弱火光,跑过一座又一座黑黢黢的农家房舍,那些影子扭曲变形、张牙舞爪掠过,像极记忆中轻蔑、鄙视、怜悯、嫌恶的宫女内侍的脸,渗人得慌。呜呼狂风也逐渐变调,变成从小到大明面背面听到嘲笑议论与讥讽:&ldo;啧,爬床丫头生的皇子!&rdo;
&ldo;王翠枝生下一子一女,不也才封了个昭仪?&rdo;
&ldo;唉,种是龙种,可惜没投对胎,从奴婢肚子里爬出来。&rdo;
……
&ldo;都四岁了?还没取名、没上册?&rdo;
&ldo;嗳,王翠枝是韩贵妃的陪嫁丫环,却臭不要脸爬龙床,还大了肚子,韩贵妃气得病倒,若不是皇后娘娘护着,早被一碗药落了,还妄想母凭子贵呢,呸!&rdo;
……
&ldo;哎,听说王翠枝生的取名了,陛下赐了一个&lso;宁&rso;字!&rdo;
&ldo;什么?什么宁?&rdo;
&ldo;息事宁人的宁!&rdo;
&ldo;哈哈哈,可不是息事宁人嘛,王昭仪天天抱着八皇子求爹爹告奶奶的,娘娘们都厌烦她,连陛下都忍无可忍了,否则怎么赐名&lso;宁&rso;?也就三皇子时常带他玩,昨天还申斥老太监欺凌幼主呢,三皇子越来越唬弄不得了。&rdo;
……
赵泽宁浑身一个激灵,猛然用力摇头,慌不择路,不顾一切拼命跑,逃离眼前无数扭曲怪影和耳边尖利讥笑声。心跳剧烈,喉头腥甜,躯体难受,但灵魂轻飘飘,似乎能脱壳。
&ldo;八殿下!八殿下!&rdo;卓恺飞快追上,心惊胆战,想拽停又不敢拽,只得紧随其后,身后还跟着一串不明就里的村民,纷纷想当然地吆喝:&ldo;小珍?你快出来啊!&rdo;
&ldo;珍丫头,别做傻事。&rdo;
&ldo;赶紧回家吧,你爹娘急死了都!&rdo;
赵泽宁根本没看见什么&ldo;人影闪过&rdo;,只是另有计划而已。他跑了一段路之后,突然一脚踩空,身体歪倒,重重摔进青石板路边的干涸排水沟!大声痛叫:&ldo;啊‐‐&rdo;
&ldo;八殿下!&rdo;卓恺大叫,抓住赵泽宁袖子,可惜打滑了,没拽住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跳进沟渠救人,和村民们一道,把头破血流昏迷的八皇子抬回营帐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