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夔活不了一千年,应当是早就死了吧。
他日复一日被当成异类嘲笑被驱赶,甚至被同类踩在脚下,他没法想太多只能不停地跑。
他曾经不小心跑出南泽触发了山鬼域的结界,最后还是君上出面将他捞出来。他能为白君粉身碎骨,这次却是他唯一一次违抗白君的命令。
他隔着衣物按住胸口的飞雨摇快速往北阴域赶,两边树影极速倒退,他来不及看身边环境,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夜晚的童山雾气缭绕,无数大大小小莹绿光团在草丛中跳跃,荧光在雾中显得蒙蒙的,并不清晰。那些是还未开智的草木灵,每到夜晚就会出来吸收月华。
他的身影飞过,衣摆略过草地,带起一片片光团混乱四散。
他气喘吁吁地回头,匆匆说了声抱歉便化出黑翅俯冲然后一跃而上。巨大的翅膀遮住头顶的月光,光团们尖叫着在阴影中散开,连忙寻找月光所照的地方。
他拖着一条残腿已经是极其费力了,现在又用了瘴气化翅,腿上的痛意没了瘴气压制便越加强烈起来。
他疼得脸色苍白,全身都在发抖,就这么摇摇晃晃地飞着,第二天太阳升起后终于到了北阴域。
他喘着粗气停在树上,一条残腿黑气缠绕,那样才能让他看起来好一点。
藤笼周身雾气还没散干净,在一片阴影中透出淡淡的雾蓝色光芒。
和玲蜷缩在一侧,头发上挂着许多晶莹细小的露珠。她的头发太长,遮住了她的脸后转了个弯搭在她的身上,像一条小小的毯子盖在她背上。
他远远地看着和玲,并不能够看得清晰,但那样的和玲却让他很安心。像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让他放下所有戒备。
也许他只是匆匆过客,他的出现他的消失只是她漫漫生命中一段小小的记忆。但他不甘心就那样离开,他想留下什么,让她记得他,即使她是山鬼他是夔之,即使她高不可攀,他也想挥动双手让她看见他。
他笑了起来,有些苦涩,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喜欢就是这样的滋味吗?
和玲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
他却突然后退一步躲在树叶后,透过树叶的间隙目不转睛地看。
他是笑着的,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心中酸涩,就连喉咙也涨得难受,笑着笑着,眼中的泪便再也盛不住,落了下来。
他大概是南泽里最爱哭,最懦弱的夔之了。他用衣袖用力擦干眼泪,掏出飞雨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用什么话语来与她告别,或许只是不想与她告别而已。
他在树上站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和玲疲惫地闭眼休憩,他才敢悄无声息地来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