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玉垒不愿意让璇玑回娘家,怕她随时要生产,无奈璇玑不听,说月份还不够,玉垒只得骑了马,一路同去。
李太太让厨房准备了璇玑爱吃的烧饼、煎饼、扒糕,还有各种点心。
只见李太太穿一身秋香缎绣灯笼景纹便服长袍,头戴黑绒缀宝石脑箍,发髻斜插一枝银镀金嵌宝九子玩花簪,笑意盈盈。
璇玑穿一件宽松的天青缎刺绣蝶戏牡丹纹氅衣,梳如意头,头上斜插蝴蝶闹春金钗,腕上戴金嵌珊瑚珠翠镯,手上戴翠嵌珠戒指,腰上悬一块翠雕玉环佩。她肤白唇红,眼似柳波,满面笑容,看起雍容华贵,又清新袭人。
母女相见,格外激动,恨不得把平生的话都在一个晚上说完。母亲催了璇玑好几遍早点睡觉,说明日再谈。
林明德不喜欢这个女婿伯玉垒,他认为女婿就是被惯坏的浪荡公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坐吃山空,就算家里留下金山银山,不懂得经营,那山不能变高变大,就只能到处是洞,早晚一天坍塌。
伯玉垒知道老丈人不喜欢自己,就尽量躲着。其实,他也不喜欢老丈人,他觉得老丈人一心求财,生活里除了挣钱,再没第二件有意义的事情。
好在大舅子玉衡并不多厌恶他,伯玉垒跑到玉衡的书房,嘟嘟囔囔背什么“我问海山何时老,清风问我何时闲,不是闲人闲不得,能闲必非等闲人。”
林明德听到他背这些,鼻子都气歪了。
第二天一早,璇玑就发作了,她肚子隐隐地痛。
伯玉垒要去请稳婆,玉衡却让玉垒赶紧带着璇玑回去,玉衡的媳妇孙少奶奶也说,在娘家生产不吉利,娘家要破财的。
玉垒气得握紧了拳头。
璇玑的娘看着女儿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痛,倒是有心让女儿在这里生产,但是林明德却坚决让女儿回婆家。
玉衡找了马车来,璇玑躺进马车里。
李太太焦心地看着女儿离去,没想到,这是跟女儿的最后一面。
玉垒来不及跟丈人、大舅子争辩,一抬脚跳上马车,扶着璇玑,吩咐车把式快点赶路。
路上,璇玑疼痛加剧,她扶着车帮,呻吟起来,头上的金钗都掉落了。
玉垒急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到半路看到一家客店,玉垒想把璇玑抱进去生产,被店家拒绝。玉垒气愤愤抱着璇玑返回车上,他嫌慢,亲自驾车,把车把式喝斥到一边。
好在两家离得不太远,一个多时辰,回到玉垒家里。
稳婆请到了,嫂子秦金莺也来了。但可怜的璇玑难产了,直到下午孩子还没生下来,稳婆摊着两手出来,对玉垒表示,她爱莫能助,另请高明吧,说完就走。
秦金莺让玉垒赶紧去县里请医生,她觉得不妙。
玉垒骑上马,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到的县上医生家,医生姓韩,远近闻名。
一进门,玉垒看到韩医生,拽着医生的袖子就走,口里喊着:“先生救命!三条人命!”
韩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小老头,哎哎喊着,你得告诉我啥病,我好带药啊。
伯玉垒才说是太太难产,应该是双生子。
韩医生奋力挣脱,说他是男的,从来都不接生。
伯玉垒急不可耐,不由分说,掐住医生咽喉,说如果医生不去,就先结果他的性命,然后他们一家四口再到黄泉路上陪他。
韩医生吓得面如土色,勉强说:“行了半辈子医,没见过你这么彪悍的。算了,破例一回吧。如有什么差池别怪罪。”
“能来就不怪罪”,伯玉垒把医生的药箱背在身上,一手扶医生上了马,俩人一前一后同骑一匹马,飞奔回家。
伯玉垒一进门,就看到璇玑已有气无力,她虚弱地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金莺在旁边守着,做饭的甜妈往地上盆里倒热水,翠香不住地给璇玑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