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在眼前消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南渐微的眼中含着促狭笑意:“瞧你这孩子,赶紧收收心,跟我一起结阵护法。”沈倦点头应下,与南渐微二人飞身至山壁两侧结下聚灵阵。心里却不自主地想到了前一世的光景。那时的他被奸人所害,性命垂危之际被南渐微带到了这处巫族禁地,由巫师十众共同护法,辅助他疗伤。可惜那个时候沈倦意识不清,并不知道自己在山壁里都遇到了什么。除此之外,这一世的南渐微似乎对于“钟意晚”并没有那么大的恨意。反倒很怀念的样子。明明他们二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抬眼注视着缓缓闭合的山壁缝隙,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山隙中只有一条仅可容纳一人行走的通道,弯弯曲曲地通向前方。钟意晚跟在南明离火后面,一人一火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看到通道尽头出现的耀眼光亮。他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缓步向山隙外走去。南明离火的任务完成,化作星星点点的赤红色灵力消散。钟意晚抿直唇角,待眼睛稍稍适应了外界的光线之后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眼前的树林郁郁苍苍,在高大的古树中间有个圆形祭台。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年没人来过了,祭台上布满杂草,看起来凌乱纷杂。钟意晚注意到那些荒草之下可能有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用手扒开草茎藤蔓,从祭台最中心找到了一颗如同心脏一般鲜艳剔透的红色宝石。如同被蛊惑了般,钟意晚捧着这颗心脏般的宝石微微出神。浑然不知周围的一切在极为缓慢地发生变化。林间不知何时起了风,给人的感觉温柔而又恣意,这股微风自林间转过一圈后便虚虚环在他身边。而原本细软的草茎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动作轻缓地绕住他的脚踝。钟意晚感受到了脚踝处的痒意,他不禁疑惑地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狗狗祟祟的草茎,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心中惊骇之下被吓得从地上弹起来。结果又被脚下的树根绊到,倒霉催地向后倒去。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降临,有人含着笑将他一把搂到怀里。像是撸小动物一般,钟弈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两下,随即将他抱在怀里转圈圈。青年的声音带着欢悦:“好久不见啊宝宝!哥快想死你啦!”钟意晚一整个呆住,手中的红宝石都差点没拿住。钟弈赶忙道:“哎哎哎!别扔,那是我的心!”他不说还好,一说钟意晚更怕了,手抖的像是得了帕金森,不过好在他没把亲哥的心给丢出去。抱着他转圈圈的青年甚感欣慰,将他高高抛起,随后又稳稳抱在怀中。钟弈佯装生气地问他:“二宝你是戒过毒吗?怎么能忍住不跟我说话的?”听到对方这么能胡扯,钟意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才是真的哥哥,眼中的湿意顿时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往外涌出。他吸了吸鼻子,死死抱住自己心心念念的哥哥,抱住了他生命里消逝已久的太阳。而被他抱着的人身体冰冷,就连本该传来心跳的地方也是一派平静。藏在额前碎发下的鹿儿眼被泪水浸透,钟意晚死咬着下唇才不至于让自己丢人地哭出声来。原本他还心存侥幸。想着哥哥是被观自在藏了起来也说不定。可他没想到……哥哥是真的死了。真相无尽绿意的林子里飞出些淡青色的风种,它们像是可爱的小精灵一般藏在古树之后,偷偷看着兄弟俩的互动。钟意晚哭的眼睛通红,大有“西湖的水啊我的泪”的架势,整个人还在一上一下的抽泣。被他用力箍在怀里的人还在打趣:“别人家兄弟重逢也是这样吗?一上来就给你哥哭丧?”“二宝啊二宝,再哭的话这片林子都要被你给淹了。”钟意晚吸了吸鼻子,放开怀里的钟弈,接着又摘掉脸上碍事的蒙面巾,形容狼狈地抹着眼泪。他有很多话想问,比如观自在,比如哥哥,再比如原主。钟弈看他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不无好笑道:“别只哭呀,跟我说说话,这里都好久没来过人了。”“哥的灵魂破碎,但抵不上被你哭的心碎。”钟意晚鼻间发酸,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心口的缺憾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是万蚁噬心般的剧痛。他蓦地心脏一紧,身子一软便向前倒去。抓着胸口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在那处衣料上抓出一层层褶皱。钟弈瞬间意识到不对,看着满脸痛苦的弟弟,面色沉的能滴出水来。他扶起小脸惨白的钟意晚,探出灵力进入他的身体里查探情况。越看越觉得心惊。钟意晚的心脉处竟然有恶果和十二弦的毒!千重错的恶果确实蕴含着极强的灵力,但若是直接服用便会被剧毒缠身。至于十二弦,这种毒明明都已经在修真界绝迹了,怎么会?他阴沉着脸道:“谁给你下的毒?”钟意晚咬牙,艰难道:“十二弦是钟庭下的,千重错的恶果……”眸中的光华破碎,他闭了闭眼:“……沈倦,是沈倦。”他不是傻的。稍微推测一下就能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他不能修炼,身体也不如那些修者们强悍。这种情况下他随时都会死。发现了罪魁祸首又能怎样?他又没有能力报复回去。所以只能装傻。没人会跟无知的蠢货计较什么,太掉价了。听到沈倦的名字,钟弈心里涌上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叹了口气,将钟意晚手中的血红色宝石放到一边,扶着人盘腿而坐。兄弟俩掌心相抵,钟弈为弟弟度过去一道温和清润的灵力,缓慢地安抚着对方心脉处躁动不安的两种剧毒。随着时间的流逝,钟意晚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健康。直到两种剧毒彻底平静下来,钟弈这才收回手。他沉吟出声:“是南渐微带你过来这里的?你的容貌与我一样,她肯放你进来?”钟意晚撅嘴,极其没有底气地低下头,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听完一切后钟弈乐了:“你俩这是怎么回事?又是给你下毒又是带你过来解毒的?沈倦什么时候精神分裂的,我咋不知道。”“还有你,净抹黑我呢!还私生子,这辈子直到死,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一下。”钟意晚扭过头去,抱着膝盖假装看天。在某个瞬间,他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什么。钟意晚蹙眉回头:“按你的意思是南长老与你有嫌隙?那她知道你……”话音到这里一顿,他刻意略过了某个字样,继续道:“她竟然会相信我现在的假身份?还让我进来祛毒治病?”钟弈抚掌大笑,看起来洒脱却又落寞,他不无感慨道:“由爱生恨,无爱何来恨?”“我们的恩怨情仇不关其他人的事,南渐微心思通透,不会不明白。”“更何况……这世间只有两个人知道我已死去,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我的系统。”钟意晚想到什么,不由得脸色一变:“观自在是你的系统?!不对,南长老已经跟我说了,进来之后会有人指引我,告诉我怎么做。”“她既然都这么说了,怎么会不知道你已经……”“啊,这个啊。”钟弈摩挲着下巴,“她一直以为这块红宝石是我炼制出来的秘宝,其中封存着我的一抹神识。”“还有。”他歪了歪脑袋,疑惑道:“观自在是哪位?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