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姜煜世迟到了,林砚生却还是并未感到丝毫气愤,这太反常了。因为总比预想中要来得好——至少他来了。在林砚生张口的一瞬间,脑子忽然闪过一个陌生的情景,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类似的情景。但那份记忆却一点也不真切,像是被浓厚的云雾遮掩,让他窥不了分毫。
确定追加list的那天,入夜了,林砚生下了飞机,没有回酒店,一个人悠悠走到闹市口,周遭人头攒动。有孩童哭闹声,有商贩叫卖声,有车鸣,有鸟唱。
秋夜被霓虹渲得不那么萧瑟,只是他觉得有些冷。
林砚生常常产生一种孑孑感,尤其是被人潮湮没的时候。因为他知道哪怕拨开这层层的人群,前路的尽头也没有一个人是等着他的。
他才将飞机上关闭的手机开机,于是收到了姜煜世一条消息,上面只有反常的寥寥两字:平安。
那一瞬间林砚生很难描述他的心情。
戴着的耳机的声音很大,里面正放着这首AngelDiscoLove。迷幻电子般的调子,跳脱的旋律,于是他一下子又想起姜煜世。
姜煜世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能随时带他漂浮空中,带他漫游月球。美妙却不真切,其实林砚生并不喜欢。
他站在马路旁,煲起一支烟,烟燃尽却还没学会离开,看着夜色里氤氲着的信号灯。
在那灯第十一次变成红色时,林砚生决定在香港场唱这首歌。
是要唱给谁吗?他自己问自己,最后还是决定逃避开这个问题。
没有永不散场的电影,这场音乐盛宴同样如此。
暂停时刻在台上抱作一团,然后郑重地,长久地朝观众席鞠躬,雷鸣的掌声一波再一波,还有那些饱含爱意的嘶吼。
零星地走了些歌迷,更多的还是愿意享受这最后的相遇时刻,持续地,反复地重复“暂停时刻”的名字,一声声地让台上的谢锐湿了眼眶。
此刻便失了些秩序,会场内多了几分混乱,人潮渐渐将姜煜世的身影湮没。林砚生轻微眯了眯眼,灼眼的灯光让他有些睁不开,他摆弄着设备的手有一刻的僵直。
姜煜世果然走了,林砚生想,甚至他开始怀疑姜煜世是否真的来过,会不会是他那一瞬产生的幻觉。
直到他感受到自己身前被一大团黑暗笼罩侵袭,然后一抬头对上了姜煜世固执的眼。
——姜煜世挤开人群,直直冲上了台。根本不给林砚生思忖的机会,拉过他的手就向外跑去。林砚生被他拽着也一同奔跑起来,两条腿下意识地迈着。他因长久歌唱缺氧而逐渐空白的脑里真是什么也没想了,所有的感官汇集在姜煜世扣着他的那只手腕上,细微的痛感被无限放大。
姜煜世带着林砚生闯过人群,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他逃跑了。离开了那一方隔绝的天地,重返现实世界来。
正大光明又荒诞不经。
就好像姜煜世这个人,怪异而直白。
林砚生甚至想也没想过挣开姜煜世的桎梏,只是由他拉着。好像一颗心也跟着姜煜世跑了,落进这港岛甜蜜的晚风里,融进迷渺的月色里。
他们一路跑着,也许惊飞了海鸥停驻,也许引来了路人侧目,可那又有什么紧要呢?
最终停在那美丽的维多利亚港湾,海波晕开了他们怀抱着的一切。
林砚生听见驶离的天星轮船发出长鸣,鸽子掠过的破空声,还有从自己胸膛间传来的喘息。
而姜煜世松开林砚生的手,拉下口罩,留意到林砚生被他捏得发红的手腕,于是什么也忘了似的地捧起他的右腕,爱恋地摩挲,向上纯真地吹着气。
林砚生还像是没有回过神来,眼被迷茫蒙着,像是山间轻雾。
姜煜世深谙他做了罪人,而林砚生如今又露出这样的神情,总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别人的婚礼上接走了他那一位落跑的新娘子。
是,他这回是真的抢回了自己的新娘,姜煜世想着,像是着魔了。
旋即他揽住林砚生的后颈,强横地吻着,舌带着湿濡探进林砚生的口间,又缠绵地舐起他的薄却丰盈的唇。
林砚生眼升起水汽,喉间含着呜咽,手撑在姜煜世的胸口,软绵绵地推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