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皇叔给宇文颢盛了碗面片汤,坦坦荡荡的模样:“说什么我也不怕啊,夸妈手艺好,啥都会做。”大丹笑了:“拍,继续拍,就会耍嘴皮子。”二丹和小丹虽说是双胞胎,但长得一眼能分辨出来,二丹安静些,听到什么只是随着笑笑,小丹却伶牙俐齿,爱凑个热闹:“颢颢,我弟弟不光嘴贫,还是个大懒汉呢。”宇文颢看了眼正在掰馕的古兰丹姆,轻声说:“我不觉得他懒啊,他做的饭我都挺爱吃的。”小丹笑道:“哎呦,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他在家裤衩袜子都不自己洗。”啧,一句话招来了一堆白眼,除了宇文颢红了下脸,又不好不接这话茬。“有洗衣机啊……”宇文颢理所当然地说,本来嘛,现在这年头,谁还用手洗袜子。“那你都会什么啊?”一向安静的二丹突然开口问,看样子别有用心。宇文颢想了下:“我主攻艺术,绘画、雕塑、设计……”声音消弭,宇文颢敏感地察觉到,空气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望着他。鲍皇叔笑着接过话茬:“他给我画画,画了一整本,特别有创意,回头给你们看看。”宇文颢桌下轻轻踹了他一脚,那是随便给别人看的吗,缺心眼。古兰丹姆温和地笑了:“二丹是问你,会不会做饭?”哦……宇文颢明白了,人家不关心你的才艺,而是更在乎厨艺。“他会烤牛排,三明治什么的……”鲍皇叔吃过宇文颢亲自下厨的东西,屈指可数,还都是西式的。果不其然,古兰丹姆又笑了,神情如同目光一样的深不可测,语气倒是很平常:“那我的艾尔肯看来只能一边欣赏艺术一边吃自己做的饭了。”宇文颢沉默了,鲍皇叔却大咧咧地说:“我喜欢做饭,尤其喜欢给我喜欢的人做饭,爸爸除了工作上是专家,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更别说做饭了,可妈妈不是也这么幸福的过了一辈子吗?”古兰丹姆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点回味和感慨:“是啊,被你爸爸骗了,但是……的确很幸福。”突然响起掌声来,原来是小丹,啪啪了几下,见所有人都像看白痴似地看着自己,有些无辜地问:“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有掌声吗?”“吃你的吧。”鲍皇叔嫌弃地白了姐姐一眼。“艾尔肯,”古兰丹姆唤着儿子,又看向宇文颢:“还有颢颢。”呃,又被喜提名,宇文颢转过脸,看向古兰丹姆。“你们在这里要互相照应好,都别叫父母担心,尤其是艾尔肯,不要太任性,人家孩子比你小,你多少要让着点,颢颢,如果他任性不听话,或者让你受了委屈,你可以告诉我的,回头咱俩也加个微信。”“好的,妈妈!”鲍皇叔迫不及待地答应着,满脸的喜气。宇文颢哦了一声,也答应着:“好的,阿姨。”“叫干妈。”古兰丹姆很强势,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宇文颢红着脸:“干,干妈。”掌声再次响起,小丹带头,大丹、二丹也跟着啪啪起来,鲍皇叔连忙起身倒了杯茶,贱兮兮地递给宇文颢。宇文颢推了推:“我不渴。”鲍皇叔啧了一声,向古兰丹姆那边飞了个眼神,宇文颢顿时明白了,陷入更深层次的尴尬,干嘛?媳妇茶啊,傻不傻啊?我不要!心里说不要,宇文颢的手还是鬼使神差地伸了出去,天随人愿,傻就傻吧,反正就这一次!古兰丹姆接过宇文颢四肢僵硬、表情木讷递过来的茶,笑着抿了一口:“乖啦,下次回北京,干妈给你做炸酱面吃。”干妈此时既美丽又大方,就是眼神还是那么的深不可测,令人揣摩不透她的心意。“妈,”大丹叫了一声:“您是不是又忘带隐形眼镜了?都把人家孩子给看毛了。”宇文颢:……“儿子,给我们订机票吧。”“妈,我舍不得您。”“别装了。”“是真的。”“再不回家,你爸在北京快饿死了。”“好的妈妈,我爱你,也爱爸爸,代问他老人家好。”马屁精,属你嘴甜!这里够隐私吗古兰丹姆临走前吃了一顿西餐,宇文颢亲自下厨,煎牛扒,拌沙拉,烤土豆,另外还特意炖了一锅鸡爪子,库伯太太曾经吃过,说是很美味。古兰丹姆和三个姐姐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剔牙,废了宇文颢家大半盒牙签。依然是宇文颢亲自开车送往机场,临别时,古兰丹姆抱抱儿子,也抱了干儿子,各自在耳边悄声说了句话。给儿子的:你啊,还是欣赏他的艺术吧,贱胚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给干儿子的:他要是欺负你了,我还揍他屁股。宇文颢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古兰丹姆也笑笑:你要是欺负他了,我也会揍你的屁股。呃!两人的表情定格在多伦多机场宽敞明亮的大厅里。事后宇文颢悟出几分道理来,鲍皇叔应该更像古兰丹姆,不仅外貌像,性情脾气也像,还有那暗藏于心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慧黠,哦不,狡诈。古兰丹姆临上飞机前,还在剔牙。宇文颢后知后觉地又悟了,库伯太太老了,戴着假牙,吃什么都是囫囵吞枣,鸡爪子砸吧砸吧味,直接咽下去了,古兰丹姆的牙口很好,她已经尽力了……从机场回来的路上,鲍皇叔明显的情绪低落,望着多伦多车少人稀的柏油马路,目光沉郁,少有的安静。每当男人比自己更沉默的时候,宇文颢便觉得哪里都空荡荡的,就好像多伦多冬日里的院落,草木凋零,一派萧条。打开收音机,播音员碎碎念念关于秋日大选的各种报道,宇文颢不断调换着频道,一首猫王的老歌,鲍皇叔转过脸,耳朵支棱起来的赶脚,宇文颢停止了换台,车厢里缓缓流淌着埃尔维斯圆润性感的嗓音。鲍皇叔的手指在膝盖头上随着旋律轻轻跳跃,整个人懒懒地歪在车窗一侧,几缕曲卷的黑发随意搭在额前,微陷的深眼窝,投下一层睫羽的青影,鼻如刀刻,像极了古希腊的雕像,唇薄却欲,唇角微扬,总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揶揄感。天边的晚霞,洒下一片流光淡彩,投映在鲍皇叔的面容上,梦幻而迷离,就像谁家的油画里走出来的一位没落的贵族,即便失意,却仍不失高贵的气韵,混杂着多民族血统的脸,往往透出上帝造人时的某种偏爱。宇文颢不是上帝,但也爱这样的偏爱,他能叫人不由自主地、甘之如饴地遗忘自己,倾覆所有。临近家时,车子没有开回车库,而是拐进了湖区的那片密林……看看遮天蔽日的树荫,鲍皇叔撩起眼皮问:“干嘛不回家?”宇文颢将车稳稳地停好,扭脸瞅着意兴阑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问:“车上震过吗?”鲍皇叔也扭过脸来,不知是没理解还是没听清:“什么?”宇文颢语气冲淡,又重复了一遍:“车里做过吗?”鲍皇叔有些懵逼:“做…做什么?”“爱!”宇文颢抓起矿泉水,喝了一口。鲍皇叔眨巴着眼:“做…做过吧?”“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干嘛还吧?!”“做过。”妈的,就知道这缺德鬼不纯且浪,什么恶心事都干过,宇文颢沉了沉脸,没吱声。鲍皇叔一副很老实的样子:“就是上次,和你在美国,后来被个老太太打断了……”往事莫再提,宇文颢做了个截止的手势,又问:“和别人做过吗?”鲍皇叔的元神彻底归位,而且相当谨慎:“你这是审我呢?”宇文颢略略不屑:“没必要,纯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