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和阿福再向下讨论,头发干的差不多,阿福已经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就睡下了。白天的劳累不说,晚上还要起来几次喂孩子。李固有些心疼,想劝她找奶娘,阿福却不是太在意,说白天总可以补一补觉。虽然庄里出了这样的事情,阿福还是一沾枕就睡着了。李固却睡不着。他自己心里清楚,也的手里的确没什么可值得别人惦记到这地步的东西。母后留给他的东西的确珍贵,可是今天这事,分明不是冲着这些珠饰珍宝之类而来。那贼人来的这样巧,他们这边出门,那边家里就有贼趁虚而入了?应该是知道他们要出门的消息。而知道他们出门的,除了山庄里的人——还有宫里的。山庄里几乎人人都没睡好,挂着黑眼圈强打起精神来。昨天去行宫的疲倦不堪,昨天留在山庄的心事重重。例外的是,小皇子李信殿下。一早就精神抖擞的冲进屋来。按礼数,他是来请安的。可是这点儿大的孩子,除了进门说句,哥哥安,嫂子安,然后就一头扑进人怀里来了。“嫂子!”粉团团的李信语出惊人:“我要吃奶!”阿福好险已经把嘴里的茶咽了下去,不然非喷了不可。“你……你说什么?”李信指指正在换尿布——嗯,正在被换尿布的李誉:“他都吃奶。”言下之意,这一碗水得端平。阿福发现李信的胆子比一开始的时候要大了——还大了不少。要放在他刚到李固阿福身边来的时候,这种话是打死不会说出来的,顶多自己憋着委屈。紫玫和瑞云在一边偷偷笑,阿福瞪了她俩一眼,和颜悦色的说:“你侄子还小,没长牙呢,只能吃奶。你已经长牙了,所以要吃饭。你看,他不吃饭的对不对?饭只有你在吃?好吃的好喝的都没有,从早到晚只能喝奶,你可比他强多了!”不得不说,这话对于一个要求公平公正的小孩子来说,太具有说服力了。李信一想想从早到晚天天月月的吃奶,没饭吃,没点心果饼吃……对哦,没什么好羡慕的,李信虽然有阿福抱着哄着喂着,可是奶又不好吃。自己吃的要强多了。得意洋洋的李信小殿下撒够娇,笑眯眯的任由张氏把他带出门去了。“夫人,信殿下简直象您的大儿子一样,在和小弟争宠呢。”“啊,是么?”阿福想想,可不是么。李信刚才的神情,语气,怎么看怎么都象是一个弟弟出生事唯恐自己会失宠的哥哥。阿福也想笑,硬忍住,板起脸说:“快些干活儿。昨天的事不算完,今天说不定韦素或是杨夫人会来找你问话的。”瑞云一下子又沮丧了:“哦……”“没事,你也没看到什么,就说一下屋里的情形就行了。”瑞云就点点头,又紧张,又不安。紫玫瞅着空子安慰她一句:“你别担心,又没丢什么——就算丢了,王爷和夫人这样好的脾气性子,也不会要你赔的。不过是问一问想看看能不能把贼人找出来罢了。”瑞云没吭声,可是忧心不减。她也在想,为什么夫人他们一出去,贼就来了呢?难道是有内应的不成?那自己身上也是有嫌疑的啊?越是这样想,她越是觉的惶恐难过。忧患(一)用过饭瑞云得了一会儿空,自己先去找杨夫人了。杨夫人那里正看账,有管事隔着桌子等吩咐,瑞云进门去站到一旁,杨夫人抬头见她来了,点头说:“你等一等。”瑞云老老实实站在一边,杨夫人把管事的打发了,转过头来,挺和气的说:“昨天可吓着了?”瑞云垂着头,小声说:“我就是想来和夫人说一说昨天的事情的……”“唔,你不要怕。”杨夫人说:“就说说昨天你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什么时候知道屋里进了贼,翻成什么样儿……”瑞云急忙应诺,仔细想了想,从早上说起。她去库里领了一匹丝料子,给阿福裁内衣的,阿福新的腰身尺寸什么的她已经早就量好。绣房里头吴姑姑叶姑姑在,商量夫人喜欢什么绣纹花色之类。瑞云想着屋里没人,也没活儿,就在绣房坐了大半天,过了午回屋去想掸席子放帘子的时候才发现门虚合着,里头已经翻的乱糟糟一团了。连床都掀了,也不知那贼到底是要找什么,席子底下床头小格什么的全没放过,里面的东西都翻乱了。“你去绣房,都有谁知道?”那知道的人可不少,库房的人就知道,院里洒扫的小丫头也知道,绣房旁边几间院子的人只怕也看到她过去了。瑞云心里发急,眼泪又要掉下来了。“那位婉姑娘,你昨天见过没有?”瑞云怔了下,想了想说:“昨天没见着她……”事实上瑞云和她就没朝过两次面,那个婉秋情知道这儿没人待见她,整天闷屋里不出来。“嗯。”杨夫人没再多问什么,便让她出去了。朱氏进门时,阿福正坐在窗下,放下手里的小衣服:“母亲来了,坐。紫玫,去倒茶来。”朱氏倒没绕圈子,问阿福昨天去行宫如何?皇帝对小世子是不是挺亲近。阿福只是笑着点头,唔了两声。要是寻常人家打听下亲家的态度就没关系。可是这亲家是皇帝——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听说,昨儿山庄里进了贼?”“是啊。”阿福说:“八成我们早让人惦记上了,所以这边一出门,那边贼就上了门。”朱氏压低声音说:“嗳,可要当心。这高门大院的,贼人哪这么容易就进来了?俗话说,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啊。”阿福只是点点头:“母亲不要担心,这些事儿,自有王爷他们办。”紫玫端茶进来,朱氏讪讪的坐回去,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听见。“嗯,昨天……我见着那位婉秋姑娘了。”阿福说:“母亲不必应酬她。说到底,她是无品级的宫人。”朱氏低声说:“我是看着,她人还挺本份的……”阿福眉头皱了下,紫玫心里冷笑一声。这个朱夫人见识实在短的很,宫里这些女人能出头的有几个是安份的?更不要说这个婉秋的行事——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到底想干什么。夫人在这一点上可不象她母亲。她心中对别人不怀恶意,但是却从来都不失防备之心。阿福也很无奈,那天李固将话说的那么明白,朱夫人还是没放弃她的打算。阿福把话岔开:“天气热的很,怕小誉身上会长起痱子来,可是不包的紧了又怕受风。母亲听没听说过有法子能防痱子呢?”说到这个朱氏倒是精神一振,讲了好几个土法子,紫玫笑吟吟的偶尔插上句“原来丝瓜不光能吃,还能擦了来止痱?这我可得好好记住。”等朱氏喝口水,踌躇一下又想旧话重提,阿福又说:“母亲,不知哥哥的亲事……”一提这个,朱氏的全副精神又集中到那事上头去了,叹口气说:“正是这件事难办啊。”阿福说:“我倒有个法子。母亲听听看成不成。不如,让哥哥到酆郡去一趟吧,现在天气还好,坐船更快,来回不过多半月,让哥哥在那儿多盘恒些时日,我也请人帮忙,将那里只要姓武的,就都找一找问一问。一来,或许也就找到武家了。二来,就算找不到,过错也不在咱们。就算以后有什么麻烦,哥哥也好有个交代。不是咱们不想守信,咱们千里迢迢到酆郡去找了都没有找到。倘若这次回来也还没消息的话,母亲就把武家的事情放下,给哥哥另寻门好亲吧。”朱氏眼睛一亮:“对,这倒是个办法——只是酆郡太远了。”朱氏一走,紫玫便咬唇忍笑,后来还是忍不住,借个话头跑到门外,痛痛快快笑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