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说:“你等一等,我去摘一片。”她只顾看着枝头,一脚踩滑,觉得脚踝刀割似的疼,“啊”的一声已经叫出来。李固吃了一惊,急着就朝这边过来:“阿福,阿福,你怎么样!”下了石子路,高一脚低一脚的还有绿苔,路极不好走,阿福扶着树身,急着喊:“我没事,你别过来!”李固哪里肯吃,步子又急又快,还有一步远时差点绊倒,阿福急忙伸手去扶。李固紧紧握着她肩膀:“你怎么了?伤哪儿了?嗯?怎么了?”“没有事,就是崴了脚。”阿福嗔怪他:“你过来做什么?你要摔一下可比我这一下重得多。”李固蹲下身去,手轻轻摸索着盖在她脚面上:“哪只脚?”“右脚。”李固摸到她的脚腕,阿福这一下扭的不轻,咬着牙忍疼:“都说没事啦,又没破皮,也没伤着骨。”“扭着筋也不是好玩的。”李固扶着她缓缓走回石子路上。刚才为了要清净,两个人都没带人出来,这回可好,想叫人都叫不应。“没事儿,我能走的。”李固哪里肯听她的,想了想,说:“我背你。”“嗳?”阿福好奇之极:“你背我?”“嗯,反正路不远,我背你回去。你给我指道就行了。”阿福骇笑:“你……你会背么?”她这时候倒没想李固应该不应该背她的事。反正李固没把自己当王爷看,更从来没有把阿福视作为婢妾过。“我背过李信的。”李固说。这可不一样好不好!那背着小孩儿闹着玩和背大人能一样么?更何况阿福觉得自己份量可不算轻。李固蹲下来:“来,上来。”阿福摇头,虽然这会儿花园里没人……可是……“快上来吧。”李固催她:“就算背不好,也不会把你摔着的。”阿福拗不过他,小心翼翼的伏在他背上,手紧紧攀着他的脖子。李固抚着她的腿,站起身朝前走。阿福先前觉得晃荡,心中忐忑。李固没背过人,也得找一找感觉。后来就走的稳多了。他走路从来都不快,步子一步一步迈的很稳。阿福指点着:“好啦,拐左边。”他便朝左拐。阿福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侧过头看他。金色的阳光在他脸颊上投下睫毛的阴影,看起来就象缺了心的弦月弧。阿福的呼吸吹在他耳朵旁,眼看着李固的脸颊耳根脖子渐渐红起来,简直都快要赶上枝头灿烂燃烧的红枫叶。“喂,你脸红什么啊?”阿福明知故问,说话间嘴唇都要触到他的耳廓了。李固的耳朵生的薄嫩,耳廓上可以看见一层淡细茸毛,被太阳一照,就跟一层金色的晕光一样,说不出的可爱。李固只觉得麻麻痒痒,半边身体都快不听使唤了,索性站住了脚:“你别闹,不然摔着你。”阿福忙陪笑:“好好,我不闹。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和你刚才看的那个玉珠记同名。”“哦?不是一回事?”“不是。”阿福说的是上辈子看过的一本书,一个外国人写的中国侦探悬疑故事,中间一节叫做玉珠串。美丽的三公主临水赏月丢失了贵重的玉珠串项链,一个姓狄的官员剥丝抽茧,事情终于水落石出,而那价值连城的玉珠串,却原来一开始就进入了人们的眼帘,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故事阿福以前很喜欢,记的很清楚。李固想了想,把阿福前头说的细节都想到了,却猜不到那玉珠串能在哪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嗯,就是一开始,从河中捞上来的那人身上带着的呀。”“可是他身上并无……”李固脚步慢下来,嘴唇半张,似是想到了什么。阿福轻声笑:“是啦,就是那算盘。他贪婪想独吞珠串,所以将珠子串成了算盘珠。”她说了这句,关切的问:“累不累,放我下来吧,前面就到啦。”“已经要到了,还下来做什么。”李固把她往上托一托,继续朝前走。他额上出了一层汗珠,背上也潮热了。“就算再远再难的路,我也能背着你,一起走。”就算再远再难的路,只要和他一起,阿福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得偿心愿一早起来,阿福的眼皮就在跳。俗话说,左跳财,右跳灾。但是两只一起跳呢?阿福被跳的心神不宁,而且,用了好几种办法都没有能止住。掀眼皮也好,瞪眼望天也好,用手一直按着也好,就是跳个没信。然后,她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皮要跳了。阿喜和朱氏又来了。她们一进门,阿福的眼皮倒是突然一下子不跳了。刚才跳的霍霍的,突然静下来,阿福倒有点不习惯。这次倒没有空手来。这母女俩的确下乡去了一趟,只是没有在那里多待,她们的房子修整也快,一来一去带修房子,麻利的可以称得上高效了。她们从乡下带了些新采摘的瓜菜来,这是个好理由。可是阿福这次连假装笑容的好心情都没有。这母女俩一点不敏感,这种不安定的时候,待在乡下远比待在城里要安全。可……阿福又什么都不能跟她们说。现在的情形山雨欲来之前的奇异宁静时刻,连风声都听不到。看着阿喜脸上那样浅白的烦恼,阿福忽然觉得,什么事都不懂,有时候,也挺幸福的。对上次的不快,阿福没提,朱氏当然更不会提,阿福问了些乡下的事情,朱氏答的很谨慎,乡下还没有被城里的紧张气氛所影响,农人们一样繁忙,忙着收割,忙着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王府这些天晒菜,买煤购炭,上上下下也都没有闲着。不管风云怎么变幻,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李固跟阿福说:“不管皇上是不是要拔掉王家,又或是……你都不要太害怕。”阿福点头:“我不怕,我们可不姓王。”李固就笑笑,有些自嘲:“想不到缺陷和无能,有时候也会成一张护身符。”“呸,你又胡说什么。”阿福伸手咯吱他,李固平时很稳重,可是阿福却知道他怕痒,尤其是腰侧腋下,挠一把他就笑的喘不上气来。“你怎么无能了?你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强多了。”李固笑的厉害,牢牢捉住阿福的手把她拉进怀里,阿福坐在他腿上:“人太完美了会遭天妒的,老天爷看你又聪明,人品又好,生的又俊,才让你小小的有点缺陷呢,你不要胡说八道。”“唔?”虽然阿福说的话很有奉承之嫌,可是相爱的人之间,对方说的一句情话可抵黄金万两的珍贵了。李固先是忍不住笑,摸摸脸颊,又小声问:“我生的……嗯,真的……”阿福也忍不住笑:“是,俊的不得了,小女子从未见过比王爷更俊更儒雅的人物呢。”李固乐不可支,连连点头,可是马上又想起什么似的板起脸来,搂在阿福腰上的手威胁的收紧:“喂,这么说,你见过很多男子了?”阿福一怔,呃,这……呃,李固吃醋?“没有没有……”阿福急忙摇手:“哪有见过几个。”李固还是不满意:“既然没见过几个,那你还说没见过比我更出众的……分明就是哄我……”知道他的话玩笑成份居多,阿福还是哭笑不得。看来这说奉承话,真是门大学问,自己没认真研究学习过,以后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阿福回过神,看到朱氏正有些不安的朝她微笑。阿福也跟着微微一笑,其实朱氏后面的絮叨她根本没有听进去。她对朱氏的感觉很奇怪。一方面,朱氏是亲生母亲。可是阿福还有着前世的记忆,她对朱氏的感情不是一个女儿对一个母亲的感情……但是毕竟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彼此是亲人,他们在一个桌上吃,一个屋檐下住,要说阿福对原来的家没有归属感,这话不对。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