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中尉何在啊?”这回叶清弋可没走神,立刻上前行礼。建光帝见到他更是喜笑颜开,问他:“你父亲离家多久了?”此话一出,叶清弋故作怔忪,引得建光帝开怀大笑,一众朝臣纷纷道贺。“大将军要回来了?”“大将军镇守国门,保卫边境不受外寇侵扰,有他是大盛之福!”建光帝用手压下喧哗,问过叶清弋的心情,这才说明自己是接到了军报,耽搁了赴宴的时辰,又说两日后大将军抵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赐菜!”龙须面送去给太后,一道如意卷给了叶清弋,还赐去在安寿宫吃宴的大将军妻女,要她们同喜。大将军还在归途,宴上的叶清弋突然炙手可热起来,他拿武状元的时候都没有收过那么多褒奖的,都快把他捧成千古奇才了。不过即便叶清弋上一世经历过一次了,这会还是很高兴。在外戍边的将军没有诏令不得入京,叶瑾已经三年没回来了,此次建光帝准他在年前回京一家团聚,这是天大的皇恩了!能见到未曾遇难的父亲,叶清弋难掩激动,错嚼了一块姜都不觉得辛辣。沈荣铮也为他高兴,替他倒酒,喃喃着:“望璇妹妹定然也是开心坏了。”叶清弋取笑他:“怎么什么事都能联想到叶望璇?”他开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还没放下酒盏,对面相熟的朋友便已经高举起酒杯敬他,叶清弋笑,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杯壁上,洁白酒盏上的黑色阴影一闪而过。叶清弋回头看去,正好看见廖原偷溜出殿。如果不是廖原脸上的笑容太过轻浮,叶清弋不会多想。耳边不时传来对大将军的赞许,叶清弋越发觉得方才对戚栖桐的“好意提醒”是多此一举,甚至有些羞愧,毕竟上一世戚栖桐害得爹瘫痪在床。是以,不管廖原偷溜出去是不是为了见戚栖桐,他都没有资格再管。想到这,叶清弋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他怕沈荣铮看出端倪,便不住地喝酒,一杯接一杯,不管对面敬酒是真心还是假意。“高兴也不能纵行啊!”沈荣铮劈手夺过他的酒盏,“这可是皇宫……你收敛些。”“该收敛的不是我。”叶清弋夺回酒杯。他没醉,不过几杯烈酒下肚,五识钝了些,推杯换盏声、舞乐声都像是隔着层雾,叶清弋心神不在宴席之上了,他恍惚想起从前。上辈子没有廖原什么事,戚栖桐主动提出要给他伴奏,解了他的困,之后他们分别去前殿和安寿宫,席间他借故出殿,在洗霜园遇到了同来解闷的戚栖桐。洗霜园将枝头梅花洗得娇艳,树下的戚栖桐微微笑着,墨瞳中映着的一抹红让他的目光柔情似水。那是叶清弋说服过去之事不可挽回,未来之事无法避免。要护着将军府不至重蹈覆辙,叶清弋要知己知彼,躲什么,危机不会等他准备好。他倒要看看,廖原和戚栖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叶清弋这么想着,悄无声息地薅走了一个角门处站着的内侍。这内侍他眼熟,小脸长眼的,挺清秀,给廖原上菜的时候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小心打翻了菜盘,被打发出来看门。叶清弋没露面,抻高他衣领包住头,将他的手臂反折过来扣着,摁倒在门后,趁着没人,他压低声音道:“别怕,我是想问问廖尚书家的公子哪里去了?我找他喝酒。”那内侍怕极了,浑身都在抖,哆嗦着:“他、他过了崇楼……之后小的就不清楚了……”崇楼过去就是洗霜园,叶清弋片刻地凝滞之后,松开内侍,无声离开。他晃神了,不然他绝对能发现那内侍虽然身量小,但衣料下的手臂背部都是硬邦邦的一团,再者,要不是门后光线不好,叶清弋迟早能察觉到内侍腰间的衣服下,藏着一把弯刀。人不在洗霜园,叶清弋松了口气,重新开始找人。建光帝在大殿上宴请百官,女眷则被请去了安寿宫,此时宫中大部分人手都集中在这两处,过了崇楼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洗霜园连着凉亭和花园,一眼就能望过去,还有座仙佑馆,礼佛的地方,要私会也不能选这种地方啊,就剩个澹泊殿还算个去处。听名字就知道不该是在冬日去喧嚷的地方,但却是个能私会场所,很快,叶清弋便在殿门上发现了手印。还有车辙。戚栖桐在里面,和廖原。要知己知彼,到现在已经够了,但叶清弋站在殿门前迟迟不肯离开。宫装广袖,冷风直往身体里钻,叶清弋站这么一会已经浑身僵硬了,他想着上一世的种种,不肯挪步。情动的,绝情的,不论是什么模样的戚栖桐,都瞬间灰在了叶清弋的脑海中,扑通一声,遥远的落水声打破了叶清弋的沉思。与寒池前的抉择一样,叶清弋再一次被困住了,他找不到往前走的理由。在跳下寒池的时候,他就找好理由了么?没有。叶清弋不再犹豫,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寒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十分刺耳,像是在叫停叶清弋,紧闭的厢房门也在给他停下脚步的机会,甚至窗纸上交叠的人影也在告诉叶清弋,他的举动不合时宜。“你们在干什——”叶清弋感到脑中嗡了一声。只见戚栖桐穿戴完整地坐在床沿,正一手抓着帕子,一手举着匕首往廖原胸口上扎,门被推开时,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刀剑倾斜,只刮破了衣服。“住手!”见叶清弋要阻止他,戚栖桐飞快转头,重新把匕首插进廖原的胸口,洇出的血液弄脏了衣服和帕子,猩红了他的眼底。献血没有如他预想般涌出,戚栖桐看着自己手背上多出来的一只手,恨恨道:“放开!”“你要杀他?”叶清弋死死地扣着他的手,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戚栖桐孤注一掷:“是,我要杀他,你时候要检举请便,现在不要阻止我!”看着不省人事的廖原,叶清弋意识到戚栖桐这可不是一时兴起,他不知道戚栖桐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但不应该是这样,时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