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枯瘦的手指蜷曲着,像事只弯着的鸡爪,伸向了姜妍。
“母亲……”姜妍动了动。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那些宫人没有阻止她,让她挪到了太夫人的身前。
“母亲,您是来看我的对吗?您心里还有我对吗?”姜妍小声地说,怕是会惊动太夫人。哪怕现在的母亲口歪眼斜,嘴角流着恶心的口涎,她也完全不在乎了。
这世上,到底还是有真正关心她的人存在。
她被李云麓舍弃了,同样舍弃她的,还有她寄予无限希望的儿子。
那个懦夫,居然选择了自缢这样不体面的死法,他为什么就不能忍辱负重地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翻盘的可能。
可是死了,什么就都没了。
她想将太夫人的手放到脸上,没想到太夫人突然手指一收,尖利的指甲在她的脸上狠狠划出几道血印子。
姜妍尖叫了一声向后躲去,太夫人的手却又向前伸,似乎那一下还不够。
“好了,母亲。”姜夔拉住了太夫人的手,看着她眼中满满的愤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您就消消气吧。”
姜妍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母亲。
她一向最疼爱自己,从小到大,什么都依着她,最华美的衣服,最华贵的首饰,都是先由着她挑,剩下的才给姜盈。
“母亲!”她尖声叫着,眼中充满了怒火,“您疯了吗?”
“疯了的是你!”姜夔抱着浑身发抖的太夫人,看着大妹妹的眼光渐渐冷了下来:“从你对姜盈起了杀心,你就疯了。”
“嗬嗬……”发不出清晰声音的太夫人眼角流下浑浊的泪水,她的手指向前不停地抓捏,好像这样就能一把掐死这个女儿一样。
“我是为了大齐的安宁,我是为了陛下的江山,我有什么错?”姜妍叫着。
原本在宫室里的宫人们此刻不约而同都悄然退离了房间。
姜夔突然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在此时将他们悄悄召进京城了。
是想让太夫人和他,亲眼见见姜妍。
亲眼见见她这疯样,再狠狠地断绝她的一切念想。
皇帝一定是恨极了姜妍,也恨极了母亲。
姜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姜妍,时至今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姜家和云家已经落败,如果不是看在过世的小妹份上,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能安然出现在昭阳殿中?”
姜妍冷笑了一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还能说什么?我只恨当日不该心软,不应顾虑着母亲便放过那个小畜牲,让他害了我儿子的性命。”
“你还真是死不改悔。”姜夔摇了摇头。
姜夔又拿着帕子给太夫人擦了擦眼泪和嘴角:“算了,你已经疯了,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咱们家世袭罔替的爵位没了,没了就没了吧,只是母亲被你气成这样,将来到了下头不知要跟父亲怎么说。”姜夔苦笑了一声说,“在你心里头,咱们这些家人又算得了什么?你从来也没放在心上过。”
“我不会放过他,不过放过他!”姜妍直着眼睛嘴里翻来覆去地喃喃说着。
“放过?”姜夔看着窗外渐明的曙色,轻轻叹了一口气,“皇上是让咱们来见你最后一面的。如今见也见了,便是该说分离的时候了。”
“别走,你们别走!”
见姜夔抱起太夫人要离开,姜妍猛地扑了过来,抱着哥哥的腿号哭起来:“你们别走!这里没人陪我说话,一个人也没有,我快要疯了!求求你,你是我兄长,你不能把我扔下来。我已经被废了皇后位了,恺儿也已经死了,我再也不能做什么……对,哥哥,你去对皇上说说,把我接出宫去,咱们回茂平,回茂平去,我不要在这里待着了,快点救我出去!”
太夫人挥动手臂,只是打在姜妍头上的力气并不大,打着打着,她自己也哭了起来。
那哭声嘶哑悲伤,盛满了绝望。
怎么可能接出去?
就算她可以原谅姜妍毒杀姜盈的罪,姜盈的丈夫和儿子也不可能放过她。
她自己已经落得这般下场,还拿什么老脸去求人放过她唯一的女儿?
她开不得口,也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