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夜雨凄凄,可浇到这蓝色火舌上,却不见其减,反又增加了它不少气焰,似地狱冥火,不灭不尽。
☆、狐狸
昏沉中,洛遥觉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覆在脸上,弄得她有些痒。不耐烦地抬手挥去,却只抓到了一朵明黄色的小花。
捧在手中打量了半天,虽道不出花名,只觉有些可爱。想要寻一面镜子来,将花朵绾在发髻上,才发现眼下自己却是在一片深山野林中。
环顾四周,除了那苍天乔木就是那些个说不上名的姹紫嫣红,偶尔还会那么有几只沉醉于花香的迷蝶徘徊其间。
灵台有些发蒙,呆愣了良久才想起,此刻自己应该在那该死的皇城中,与小苏一块。根据她以往的经验,现在差不离,又是在,做梦!
“哎哟!”
抬手狠狠掐了一下包子脸,竟有些吃痛。睁眼再瞧瞧,却还是这片诡异的树林。几个意思?难不成这回不是梦?
还未等洛遥琢磨清楚,风中隐约传来女子的歌声。
雾色晕开,露出女子粉嫩的脸颊。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就连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也长得恰到好处。在额间芙蓉钿的衬托下,较花更解语,若玉犹生香。
苏沁。
心头忽地蹦出这么两个字,就连洛遥自己也惊着了。不得不说靳琉的手艺确实高超,那日竟能将自己易容得与她有九分相似。
惊叹之余免不了的是羞愧,独那一分到底是输在了自己身上。
见苏沁朝着自己走来,洛遥着了慌,现要寻个藏身之所也不可能,眉头愁得慌,却发现那人竟然就这么越过了自己,仿佛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擦肩而过时洛遥才注意到,苏沁拎着的竹篮里装满了内服外用的草药。二话不说,提起丝绦便大摇大摆地跟了上去。
行了一路,看腻了树与花,终于瞧见了一处被绿萝藤半掩着的树洞。紧跑两步随她一道进去,浓重的药味先一步将她吞没。
原以为里头会很昏暗,没承想这地上随意滚落的几颗夜明珠竟将此处照了个透亮。
里头地方不大,正中铺了张草席,刚好够她“金屋藏娇”。巧合的是,这位“娇”洛遥她刚好认识,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父玉面狐。
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只不过看起来憔悴了些。面色惨白,额间密密覆了层汗珠,赤-裸着的上半身缠满了纱布,背上隐隐还在往出渗血,想来定是受了很重的伤。
剑眉紧皱似乎是在忍受剧痛,见有人来了,也只是斜了一眼,又继续别过头去不予理睬。
“你终于醒了,可把我给吓坏了!”苏沁有些欣喜,蹦跳着过去查看他的伤势,“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憋着劲不让我帮忙,当真是不要命。”
玉指轻轻挑开纱布,苏沁凑近看了两眼,回身在竹篮中翻找起来:“那个道士也太可恶了,虽说人妖殊途,可你又没害过人,何至于这么狠心,竟连那伏魔匕首都用上了。”
玉面狐并没有接茬,似在闭目养神。苏沁的动作极轻,到底还是会有偏颇,可他至始至终没有嚷过一句疼,只眼皮抽动几下便再无其他。
“对了,我刚刚请狸婆婆研究过了,背后那个难看的伤疤果真与这匕首上的诅咒有关。这些个道士也真是的,总爱装出个济世救人的模样,干着伤天害理的事。”
苏沁并没有因那人的冷漠而噤了口,自顾自说得欢乐。手上也是不得闲,换药包扎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不过这诅咒也没什么,你也不必担心。只要不施法害人,伤口就不会扩大,更不会害及性命,矜持用药还是有痊愈的可能。”
夜明珠莹莹,明晃了女子认真施医的模样,玉指翩飞,倒像是在弹奏一曲绝响。只是她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身旁的这位银发少年,此刻也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只是这种温柔,与洛遥记忆中有些相近,却又是那么地不同。胸口处似有妖物作祟,正肆意咬噬着她的心,畅饮里头的血,吐出那晶莹无色的泪,温热了她整个眼眶。
其实早就知晓,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可真正当自己亲眼目睹一切时,方才知什么叫钻心刺骨的疼。年少时泛起的希冀,做过的春-梦,是时候该醒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风中似有人在吟诗,揣满了凄楚和无奈。
洛遥刚想上前两步,却不料有一阵阴风突起,从洞外携来片片枝叶将她裹挟个完全。
双眼迷蒙不能视物,这还不算完,脚下那半尺见方的土地忽地不见,像是被人随手撤去一般。一声救命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身子已同那些落叶一道堕入那沉沉墨色中。
猛然睁开眼,却是一室刺眼的明亮,扎得眼皮有些难受。背上额头皆是凉意阵阵,随手一抹便是细密的汗珠。
龙涎香袅袅缠绕周身,夹杂着呛鼻的焦味。待到双眼适应这里的光线,洛遥才能好好打量四周。玉砌金雕,犹是身侧的这个五爪金龙装饰最为逼真。
心下默默松了口气,看来是从那怪梦中醒过来了。这回见到的,可是师父与那苏沁的过往?真是奇了,好端端地为何会让自己梦见?
焦味愈加浓重,还有几丝尘埃轻飘过她眼前。挪了挪身子,后颈处惊起一阵疼痛,挣扎着坐起身,方才确信这金碧辉煌的殿宇应该就是那武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