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居坐下后,并未除去面纱,此时,她正打量着北门晨风。见他正在一杯杯豪饮,亦象是在打量着自己,仿佛在说:此地怎会有如此绝妙的女娘?她低下头去,吃了饭,要了水,嗽口洗手,然后带着云想进了客舍。客舍内是一走廊,她们进了客房,将行囊放下,便又走了出来,到那一片古柳下去坐歇。
这时,突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古柳夕阳旁的宁静,只见一群十几人骑着马奔驰而来。为首的一个剽悍阴鸷,体格匀实,但面容却平板泛黄。他们下了马,将马交与其中一个,便从美丽居坐着的古柳旁走过。那阴鸷剽悍汉子的目光就在美丽居和云想身上转。
一牧童,盘膝坐一水牛背上,持一柳枝,歪着嘴胡唱:
&ldo;舍门里,客不停,风兼雨,下一程……&rdo;
&ldo;呔,干什么?猴崽子!&rdo;那看马的汉子就突然喝骂起来。
云想见状,吓得一把抓紧美丽居的手臂,她没见过这样凶悍的汉子。
也就在这时,舍门里客栈那边传来了一声响亮而又尖锐的碎裂声,只这一声,美丽居、云想便看见那群走进客栈院篱,来到客栈门前的汉子,纷纷拔起剑来,这一杀机毕现的凶险场面,令人看了心惊。但这场面被那为首的汉子止住了。
美丽居立即起身。
&ldo;姑娘莫去!&rdo;云想忙一把抓住,却被美丽居狠瞪了一眼。当她们走进店堂时,只见那阴鸷汉子正在骂一个同伴,骂过之后,复回转身,一眼盯着已站在案几前的北门晨风,陪笑道:&ldo;小人随从,没见过大世面……&rdo;。这时,美丽居才发现自己脚下,是一片碎裂的陶碗碎片。
北门晨风也不应答,旋复坐下,一味饮醉。
见事态已平,美丽居和云想复又出来至柳林下坐歇。
云想哪里见过如此凶险的场面?心中不免害怕,就来劝姑娘别住这里,美丽居没理睬她。云想哪里放得下?美丽居就来开导她:&ldo;不是还有哪一个吗?&rdo;
云想如何肯信,弄得美丽居兴致全无,便十分不满地骂起来,说她就没瑞兰一点样……。骂毕,一脸不高兴地回到客房去。进了房间才想起,又吩咐云想去要些汤水来,洗了好睡。
用过水,云想倒水才回转走廊,就看见那侠士震得房响地一径歪斜地醉过她去,又跌跌撞撞地跌进房里。云想见状,忙过来看他,只见那侠士衣剑未解地已横倒在床上,只这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赶紧回到自己房间,一进门,见自己的姑娘正持着灯盏地站在她床右边,在察看着什么。她立即将门闩上,顶了个几。美丽居放下灯盏,问她干什么?也不回答,告诉姑娘说,那侠士无论如何也是靠不住的……,结果又被白骂了一顿。
面对这凶险的场面,云想如何睡得着?辗转反侧,然后翻身坐起。待她慢慢地适应了这黑暗,才发现自己的姑娘怀剑而卧,这越发令她不安,才知道今夜确确实实是充满了危险。她还是个孩子,无边的恐惧挤压着她,令她窒息。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隐藏着什么,仿佛在它们的背后都蹲着一个无形的黑影,随时都会站起来似的。
&ldo;老天爷呀,今晚可别出事啊!&rdo;她祈求着。
夜已交半,云想仍坐在床沿边,一个瞌睡,使她马上站起。她张着惊惶的眼睛,张望着。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了在她的床右侧那一块房板(刚才姑娘站立的地方)没有了,正黑洞洞地张开着。她差一点惊叫起来,却象被禁住了一样。只见那黑洞洞的地方,显出一个黑(黑越)(黑越)的人影,这人影正盯着她,盯得她毛骨悚然,她大叫了一声:
&ldo;姑娘!&rdo;
这时美丽居早已一跃而起。在那人影扑向美丽居时,云想出于本能的挡了上去,这妨碍了美丽居。美丽居一见是云想,那随手如行云流水之剑被猛地极不畅达地制住,云想却倒了下去。
&ldo;雪儿!&rdo;美丽居愤怒已极,大叫了一声。
&ldo;‐‐去死吧!&rdo;她对山贼恨道。
&ldo;砰‐‐当!&rdo;房门被猛地踹开,小几飞向一边。美丽居刚杀了那个冲进来擒她的山贼,回转身又是一抹,将从房门处冲进来的山贼的脖颈划断,并未停住,又一连数剑。山贼哪见过这样凌厉的攻势?早已吓破了胆,往后便退。这时美丽居才听到对面房间里也是铿锵一片,待她杀出门来时,只见暗淡里,那侠士正抚着肩地站在那里作壁上观。
那阴鸷汉子‐‐马陵道上的山贼叫天子支可天,是个好色之徒,这舍门里客栈也不是什么好店‐‐一见两边不得手,如在平日,或许就走了。可今天,色胆包天,怎能放得开去。一接手才知道今天是苦,美丽居那柄神出鬼没的剑缠住他,如影随形一般,再也抽身不出。只得硬着头皮且战且退,退到走廊,见走廊里站着那侠士,遂被逼进了一个死屋。
美丽居心多狠,见云想又被杀,恨极之时,正待杀进死屋夺命,没想到一鞘剑横在她面前。
北门晨风同样经历了这样惊险的一幕,杀了一个山贼。当他按了剑,走出门来援手时,才知那边已在掌控之中,便不出手。俟后,才感到了血腥,他没想到这榴红女子竟是这样嗜杀?才刹那间,便是一地尸身。北门晨风并不反对杀人,但他有一个原则,只杀该杀的和必杀之人。必杀的就不去说了。该杀的,就是此时此境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为该杀的,这就不好界说。比如燕姜夫人,他当时认为她不该受辱,又系千钧于一发,为了对她的承诺,不得不把她杀了。此时,他认为这女子杀够了,就将剑向前一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