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心底一凉。
蓦地心像是被什么攥紧了,他深吸了口气,忽然说道:
“我打算将荣景园关了,明天最后一场戏,你来听好吗?”
洛明煦僵了僵。
不待他说什么,只听阮玉又补充道:
“现下局势不稳,就连学生都在游行,呼吁众志成城、振兴中华,…我们当戏子的虽说出不了什么力,但也不能做不知亡国恨的‘后庭花’。”
阮玉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里面隐隐有丝情潮后的沙哑。
他用脸颊在洛明煦怀里蹭了蹭,接着抬起一双盈盈的星眸看向洛明煦,眉目流转间尽是柔情,
“你之前说要养我的话,还作数吗?”
见此,洛明煦哪里还能再说出拒绝的话,侧头亲了亲阮玉,柔声道:
“当然作数,一辈子都作数…我明天同你一起去。”
——
当阮玉说出暂时将戏园子关闭的决定时,所有人都没说话。
一个个面色沉重,但又隐隐觉得这似乎是迟早的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现下各地战乱四起,等来年不打仗了,想回来唱的,再回来唱,”
阮玉站起身,给大家打气,笔直的身形站在那有种风雨不动的气节,
“现在,咱们就将这最后一场戏唱好,都铆起劲儿来,咱们结束也要结束的漂亮!”
这一场,果然大家都劲儿很足,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阮玉作为压轴登台,这场唱的是京剧《白蛇传》中的一段选段。
水钻绒球头面、白绣花裙子,衬白素褶子,白彩裤、彩鞋,一片云似的盈盈走出来,新蕊似的绝美面容上裹着一层惨淡愁云,长长的水袖在他手中活了似的,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乱。
开口一把绵密婉转的嗓子,凄凄切切的唱,“你忍心叫我痛伤,抛下妻儿入禅堂,你忍心将我诓,才对双星盟誓愿你又投法海惹祸殃——”
洛明煦坐在阁楼上定定的看着,坐的依旧还是从前那个位置。
他忽然想起初次来这儿听阮玉唱戏时的场景,那时他刚回国,同家里又不和睦,只觉得居无定所,飘根无垠。
只有来这听阮玉唱上一堂,听着那咿咿呀呀的独有唱腔,才觉得真正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后来他发现自己喜欢上阮玉,还刻意回避了一段时间。
再到后来费尽心思追求阮玉,也终于如愿以偿,没想到,这么快,再次来这儿,竟是阮玉告别戏台的时候。
一时间,感慨万千,心里竟有股说不出的苦涩酸楚。
台下西皮流水,阮玉的身形依旧婀娜矫健,丝毫看不出后背有伤的样子。
忽然像是感受到洛明煦的目光,也或许只是想传递什么,阮玉抬眸看向洛明煦。
那眼神清冷哀伤,凄清悲凉,含着委屈,氲着忧伤,里面又似乎还透着数不清道不尽的绵绵情意,翻着水袖凄清的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