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禁不住她舍友喜欢。
她犹记得,她舍友嘴上一边说着“男孩子小时候都这样嘛”,一边揪住易羿的后颈把他像猫似的拎到脸前大声问:“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然后那小孩吓得缩着脸哆哆嗦嗦地说:“我好学、中文。”
“少了一个好字!”
“我好好学中文。”
方婧涵:“……”你牛逼。
之后这孩子就成了她舍友的人形挂件,每天早上准时挎着小包跑到楼下来问:“姐姐今天要上课吗?”
“怎么老记不住?!只有周二和周末姐姐不上课!”
五岁的易羿委委屈屈“噢”一声,第二天早上依旧来问,好像不问新的一天就不能开始似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他父母车祸那天,前前后后总共还不到一年。
方婧涵处理完案子准备买票回英国,突然接到她舍友打来的一个电话,电话那边急匆匆报了串地址,让她先赶紧过去,说自己人在机场,明天飞机落地。
不明所以的方婧涵推开易家没上锁的大门,就见到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一幕。
十几个男女聚集在几十平方的地盘里争吵着,烟味、烧纸味和檀香味混杂着充斥在不大的空间里,十岁的易羿额头带血摔坐在床边,一见到她,鼻子很轻地抽动了一下。
很长时间过后方婧涵还是很难形容她当时的感受,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头,又像是身体里自发涌起了一阵针痛,总之她差点原地变身成她舍友怒问:你们这帮傻逼在干什么呢?
傻逼们在干什么呢?当然是争论谁来养这个孩子,谁拿他爸爸妈妈留下来的钱。
那块不知从谁摔掉的盘子里飞出来的碎渣,安安静静地插在小孩正在流血的脑门上。
刺在方婧涵眼睛里。
姚屿转着眼珠若有所思:“我见过那道疤。”
就是军训捡手机时在易羿额头上看到的那条。
只是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弄上去的。
他说完不甚满意地点了点丁宇的肩:“我问你的是易羿跟他教授的事,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
丁宇冤枉道:“你听我说完,他教授就是方婧涵舍友。”
姚屿“啊”了一声。
十岁的易羿往外打那个电话,不是想叫人来救他,也不是跟谁诉苦,他想问问学法的方婧涵,什么地方可以收留他这个年纪的人打工?
他不想再留在学校读书了。
第二天赶到的“教授”已经拎不动长到她肩膀的易小朋友了,然而这并不妨碍她简单粗暴收拾人,方婧涵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易羿拖出家门没了踪,再回来时易羿是这个反应:什么?工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