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怎么了?&rdo;阿珂斯问。
&ldo;有人来了,别暴露我们在这儿真正做的事情。&rdo;我说。
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房间的门就打开了,瓦什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年轻人。我认出那是约尔克&iddot;库泽,苏扎&iddot;库泽的儿子,瓦什的侄子。他又矮又瘦小,淡褐色的皮肤,下巴上一撮小胡子。我算不上认识他‐‐约尔克没有选择子承父业去当战士和翻译,这令我哥哥既失望又恼火。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如果他没有狂热地为利扎克服务的话。
约尔克向我点头致意,但我因为看见瓦什而浑身蔓延起疼痛的潮涌,几乎无法回应他。瓦什拍了拍他的背,饶有兴致地打量这间小屋子,打量阿珂斯沾着植物绿色的手,以及炉子上煮着东西的锅。
&ldo;你怎么到庄园来了,库泽?&rdo;我抢在瓦什开口品头论足之前向约尔克发问,&ldo;肯定不是来见瓦什的,对吧。我可想象不出有人会乐意见到他。&rdo;
约尔克看看瓦什,看看我,又看看阿珂斯,而瓦什瞪着我,我一脸假笑,阿珂斯则死盯着自己抓紧台面的手。我一开始没注意到,自打瓦什出现的那一刻起,阿珂斯就高度紧张,他肩膀上的肌肉鼓鼓的,把衬衫绷得很紧。
&ldo;我父亲来参见殿下,&rdo;约尔克说,&ldo;他认为借此机会向瓦什学一些道理对我来说是极好的。&rdo;
我笑了:&ldo;是吗?&rdo;
&ldo;希亚有很多才能是殿下用得着的,但可惜其中并不包括&lso;懂道理&rso;;她的见解,我向来不必太认真地对待。&rdo;瓦什说。
&ldo;我们的谈话真是令人愉悦,&rdo;我说,&ldo;何不直说你来做什么呢?&rdo;
&ldo;你们这是在炮制什么东西?止痛剂?&rdo;瓦什冷笑着说,&ldo;要我看,摸摸凯雷赛特就够当止痛剂了。&rdo;
&ldo;你,&rdo;我重复道,&ldo;来做什么?&rdo;
&ldo;想必你一定记得,巡游庆典就在明天。利扎克想知道,你是否会和他一起出席角斗挑战赛。别急,在你回答之前,他还想告诉你,凯雷赛特可以同往服侍,以便让你站得住,这样你就可以参与这类活动了‐‐公开的。&rdo;
角斗挑战赛。我已经很多季没有看过这个了,浑身疼痛是我的借口,但实际上,我只是不想见到人们为了地位、复仇、金钱而相互残杀。那是司法执行的一种‐‐如今甚至是庆典的一种‐‐但我还是不想为脑海里已有的暴虐画面再加上一笔,其中就有尤祖尔&iddot;扎伊维斯渐渐模糊的愁容。
&ldo;是吗?好吧。我还不太能&lso;站得住&rso;,&rdo;我说,&ldo;替我致歉吧。&rdo;
&ldo;很好。&rdo;瓦什耸了耸肩,&ldo;也许你愿意教教凯雷赛特,让他放轻松点儿,不然他每次看见我都会鼓起肌肉的。&rdo;
我回过头,视线越过配药台案,瞥了一眼阿珂斯:&ldo;我会考虑的。&rdo;
§
当天晚些时候,滚动新闻在所有星国之间传播,关于我们的消息如下:&ldo;杰出的枭狄夜珠虫供应商尤祖尔&iddot;扎伊维斯在家中逝世。初步调查显示,其死因是自缢身亡。&rdo;与之相配的枭狄语字幕却是这么写的:&ldo;枭狄民众为失去了他们敬爱的夜珠虫守护者尤祖尔&iddot;扎伊维斯哀痛不已。调查显示,他死于荼威人的暗杀,其目的乃是削弱枭狄命脉。&rdo;翻译永远在撒谎,只有利扎克真正信任的人才能懂得他国语言,耳聪目明。他当然会把尤祖尔的死推到荼威头上,才不会归罪于自己‐‐
‐‐或归罪于我。
不久之后,走廊里的警卫递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把我父亲的死刻在你身上。那是拜你所赐。‐‐莱蒂&iddot;扎伊维斯利扎克可以把一切都推给荼威人,尤祖尔的女儿却清楚地知道实情。凶手是我,死亡要刻在我的皮肤上。
我的天赋赐礼由来已久,即使我把手拿开,它也会在人的身体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我触摸的时间越长,疼痛就会持续得越久‐‐除非那人泡在缄语花里。扎伊维斯家却不相信缄语花可以如此使用。面对死亡和剧痛时,有的人会选择前者,尤祖尔&iddot;扎伊维斯就是其中一个。宗教,往往是以自我毁灭来明证的。
我真的把尤祖尔的死刻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然后就把莱蒂的字条烧成了灰。我用极羽草草根的提取物来填画这道新的刻痕,刺痛感让我两眼含泪。我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但不敢念出刻痕仪式的其他唱词,因为那些是祈祷文。当天夜里,我梦见了他。我听见他的尖叫,看见他充血凸出的眼睛。在黯黑森林里,星点亮着夜珠的光,他追着我,直把我赶进一座山洞,而在那里,利扎克正等着我,森森利齿,犹如刀锋。
我汗流浃背惊叫着醒来,发现阿珂斯的手正放在我的肩膀上。他的脸靠近我,头发乱糟糟的,衬衫皱巴巴的,是睡眠中惊醒的样子。他的眼神认真且机警,充满了疑问。
&ldo;我听见你了。&rdo;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手心的温暖透过我的衬衫,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衣领,蹭过我的脖子‐‐即便是如此轻微的触碰也能平息我身体中的潮涌阴翳,缓解我的疼痛。当他的手移开时,我几乎要哭出来了,疲惫和痛苦,让我把尊严和骄傲抛在了脑后。而他只是要拉起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