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个破绽在于,昨日他在昏迷中给他上药之时,陆琛发现对方的衣物是上好的云绸,这种绸缎多在南朝,北国只有都城安邑和少数沿海郡城才有,绝不是一个商户之子逃命之人可以穿的。而且陆琛观察过他的手,虎口和掌心多有老茧,说明他是习武之人,他的叔父如此防范他怎可能让他习武,他说和母亲艰难生存,也不可能去武馆,这两句话都是说谎。
其次自己的父亲虽然会救一个被乌鸦攻击的小孩,但他绝不会看人处境艰难就留下玉牌,让他有困难就找自己。陆节为人刚正不阿,最讨厌依附之人,常常教导陆琛人要学会自救,不要坐着等死。他不会要人报恩,也不会让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助自己。
再次,若他打听到父亲已死,他就不可能在城内打听到陆节的儿子住在哪儿。因为在寻常人眼中陆家已经被灭满门,自己早已是身死之人。他逃命至此,不可能到官府查问,只能向百姓打听,百姓怎么会知道陆节的儿子住在这里呢?
最后,根本没有什么杀手。他的确有忠仆,他的忠仆此时被关押在吟啸楼典狱间的地下室里!他身上的伤口是叶纪的麟嘉刀所伤,麟嘉刀是上古神刀,与普通的兵器不同,所以流的血遇漆粉颜色不变,前天夜里他混迹在那三百只鸦中,叶纪看见的那两条腿很有可能就是他的。
但是他变回了人形,身上也没有恶臭,难道他是一只乌鸦?陆琛没有看出,而且他愿意陪对方把戏做下去的原因是他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
最真的就是那本书和那枚玉佩。陆节生前的确随身携带一本《增广贤文》,他极爱这书,曾经淘到过一本前朝孤本,爱不释手,随时翻阅,自己曾经经常见到,那人刚才拿出的那本不疑有他。而那玉佩本是一对,父亲母亲各有一枚,母亲临死前曾经交给自己她的,也算是为数不多的遗物,陆琛常常把玩,刚才那一枚从材质做工都与自己这一枚一模一样。
第二真的就是他说永和九年他在皖州见过陆节。那时南朝北国关系十分融洽,不仅商运通达,更有北帝提议举办一个拆鸦人的交流会,邀请了南北两边有名的拆鸦人前往。此事十分隐秘,若非陆琛对小时候的事情印象深刻,根本不会知道,他们表面是去交流心得,实际上被聚集在安庆府驱鸦,若没有亲眼见过,外人不可能知道这段经历。
第三就是他重遇父亲,若他没有在时间线上撒谎,那他重新见到父亲的时间正好就是陆家被灭门的时间,他在哪里见到父亲,父亲那时和谁在一起,对他说了什么,这些他会一一从那人嘴里套出。
他觉得自己的父亲肯定和沈伋川有渊源,虽然他不能分辨对方的忠jian,也不清楚对方接近自己的目的,但是父亲若真的把自己的东西交给过他,那此人应该不算太坏,即使他真是一只乌鸦,陆琛也不愿意放过线索。
太久远了,远到自己可以放下一些东西,他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陆琛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而这座院子里还有一个人没有入睡,沈伋川在黑暗中睁大双眼,那双眼睛细看竟然透着莹莹绿光,不明朗的情绪蕴藏其中。
第二日清晨,陆琛起来时,沈伋川已经做好了早饭等在桌前,他笑了笑
&ldo;沈兄为何如此客气,这些杂活我也可以干。&rdo;
&ldo;小公子事多,怎么能干这些,我没别的本事,也就这饭菜做得还算可口。&rdo;
用过早饭后,陆琛简单的指点了一下沈伋川,又留了些银钱给对方,这才走。陆琛出了门才深呼吸了几下,一定要早点戳破他的谎言,刚才对方点头哈腰的架势实在招架不住。
今日是自己值班,进了楼先去郎中令应个卯,正是散朝的时间,人有点多,陆琛不欲挤成一团,退在一个阴影处等候,正无所事事旁边有断断续续的声音
&ldo;……又吵起来了。&rdo;
&ldo;不至于吧,帝君之前不是已经下令了吗?&rdo;
&ldo;时局不同了。&rdo;
高深莫测地叹了一口气
&ldo;帝君还是属意……&rdo;
&ldo;你不要命了!&rdo;其中一人低声喝道,&ldo;妄议储君是灭九族的重罪。&rdo;
两人噤声,大概心中默念了几句&lso;祖宗保佑&rso;,过了一会儿刚才喝住同伴的人倒是开口
&ldo;我其实也是主战的,北鸦越了境,后患无穷。&rdo;
&ldo;可是谁敢打?淮河一触即发,稍有不慎战火就引到沿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