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相处十余年之久,可她们师徒之间也从无“亲密”可言。
她原以为她的师君是一团清寂而遥不可及的雪,可是在听?到惊澜台上?的消息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师君也可以这般热烈。
这样的师君让她觉得陌生难言,可是在陌生和担忧之余,她又?不禁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师君露出?这样方寸大乱的一面。
寒争就这样静立着,从云照雪不复整肃的发丝看到了她手袖边沾上?的微尘,最后将?目光轻轻地落在了云照雪手边那枚红玉指环上?。
与云照雪完全不搭的红玉戒就这样挨在掌门戒边,寒争抬起眼来?,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对那玉戒主人?的答案。
头顶上?的苍穹,不复西疆的明净,泛着浓浓的郁色。风中送来?凄清的潮气,那是冬雨欲来?的气息。
夜风猎猎,将?寒争的披风吹得窸窣作响。可是在这样的沉郁夜色中,寒争却毅然来?到中都,毫无畏惧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似乎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这张面孔了,以至于到了现在云照雪才发现,眼前这个还未及笄的孩子似乎……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
那些少年人?的蓬勃和稚气在这张从容的面孔上?已寻不到多少痕迹,云照雪不得不承认,即便寒争从未见过?师姐,可是在那些被自己囫囵度过?的年月中,寒争身上?已渐渐有了师姐的样子。
在多少迷惘而无法突破的夜里,师姐都是这样在月下将?追雪剑丢进自己怀里,坚定地告诉自己“照雪,你?的剑道,并不是一意孤行。”
在这南辕北辙的夜色中,师姐的眼眉却逐渐和眼前的少女相重叠。也许她的身上?还有些少年人?的单薄,可是云照雪却已在那双眼中看到了不屈而执着的锋芒。
郑重地望进了寒争的眼中,在这一瞬间,云照雪在心中做了一个一直放不下心来?的决定。
“寒争“
师君授剑时那庄严而温柔的声音似乎出?现在了耳边,云照雪抬手,在寒争诧异的目光中取下了翡翠玉戒。
面上?的忧虑之色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悠长而超然物外的坚定。
”拿着它。”
翡翠玉戒,是告水山庄庄主的象征。师姐易闻英仙去后五年,她将?此戒从长老手中夺回,而今日,也是时候将?这枚掌门戒物归原主,正式交回师姐唯一的血脉,寒争的手上?。
这枚掌门戒原本就该由寒争佩戴。
即便受恶蛊磋磨,可她仍是这么多年来?,庄内唯一一个最接近惊丛剑剑意的人?。
惊丛剑早已认定了她,而自己其实也早已认定了这枚掌门的归属。
告水山庄,历经百年,终于在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庄主之后,迎来?了弱水经年(十三)
八月初五,武林盟已?至西疆,而呼延灼却因武力无法恢复而突发?狂症,在霄云神殿中杀死了前来复命的左护法和他的所有部下。
手刃左护法后?,呼延灼一病不起,就连阿曼苏也无能为力,只能用?汤药吊着呼延灼的命。
钰龙神教大势已?去,而?武林盟却又即将抵达红石崖,在这风雨飘摇之际,教中人人自危,只是苦于入教时服下了阿曼苏的毒血,害怕离开后?毒血发?作,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教主院中,阿曼苏在侍从的陪伴下穿过一个又一个守卫,朝气?氛沉重?的长廊走来。脚步声慢了下来,而?她也停在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身前。
教主院中已?不复往日的清净。因?为左护法与自己抢药之事,病中的呼延灼疑心病极重?,所以召来六大圣使轮番守在院中。
今日值守之人,正是乌月还。
闻到来人身上的异香,乌月还抬起头来,听到阿曼苏缓声问道:“教主今日服过药了么?”
“还没有。”
复杂地看了一眼阿曼苏,乌月还摇了摇头,小心地推开了屋门。
药香和熏香盖不过难闻的血腥气?,乌月还让出进门的路来,谨慎地劝告阿曼苏:“多加小心。”
要小心什么呢?
自然是小心别被?随时发?狂的呼延灼削掉脑袋了。
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屋内,阿曼苏没有回答乌月还,径直迈进了屋内。
屋内弥漫着密不透风的熏香,和药香裹在一起,竟然散发?出了一股难闻的焦味。但是最难闻的,还是内间床榻内传来的血腥味。
离那垂着纱帐的大床越近,血腥味就越重?。
而?在阿曼苏走到纱帐边时,终于看清了里面?那个形容枯槁,只留胸口艰难起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