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其他宗教有关的国际支援吗?”
整个北美政教合一的政体已经延续了近百年,南美、东亚和欧洲的天主教派在政治上的权力也越来越大,现在已经超过了王室和国会,尽管众多国家名义上还是君权或是共和制政体,但教会已经实际掌握了国家的政治。
美国外派教会和警察系统到其他国家做国际援助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近二十年来这种事已经很少了,以致许多人都不记得还曾有过这些事。Sam也是偶然在一本书里看到的,他记得那还是Dean从图书馆借来的。
“不不,只是去做治安方面的交流,教那些欧洲佬到底该怎么破案。”Dean刻意用上了夸张的不屑语气,仿佛和那群愚蠢的欧洲人共事是对他的侮辱。
“那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唔……差不多吧,教出了好学生就能回来。”Dean说着,顺着那个破洞撕下了一小块墙纸,又心不在焉地任由纸屑飘落在自己脚边。
在这三年中逐渐被布置得也有了一点家的味道的房间已经被收拾一空,衣柜最后一次被擦得干干净净,像是怕落了灰,床垫被一条旧床单罩着,墙边堆放着几个已经用胶带封好的纸箱和两三个不大的行李箱。
“嗯……”听兄长说这次不是关于宗教的国际援助,而且很快就能回来,原本心中惴惴担忧不已的Sam这才终于稍稍放心了,“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的飞机。”
又是一块墙纸被撕下,不忍心弄脏被打扫得宛若一新的地板,Dean一手揪着墙纸在掌心里揉作一团,最后把它胡乱塞进了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
“注意安全……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等我的电话吧,小家伙。”
那头传来Sam的抗议,他说自己快二十一岁了,都到能喝酒的年纪了,不能再叫小家伙了。Dean被逗得终于发出几声情真意切的笑声,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这才不舍地结束了通话。
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他抱着纸箱下楼,把它们塞进了Impala的后备厢里,又折返上楼,推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刚要锁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推门匆匆回到房间,从那张几是空空如也的桌上拿起了放在上面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是几张薄薄的纸,一张简历,一张体检结果,一张射击测试结果,一份盖了章的证明,还有两张卡片大小的证件。
证件上是Dean的照片,照片里的他戴着迷彩的军帽,表情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要把纸箱和行李箱都送去Neill夫妇家里。一周前他已经给他们打电话说明过情况,东西送过去之后就任由他们处理了。
风沙在烈日之下刮得脸颊发痛,总有种皮肤开裂的错觉,鼻腔里被沙与尘土的气味塞得满满当当,眉头也只能在刺目的阳光之下狠狠皱紧。Dean左手拎着他简单的行李上了飞机,刚坐下就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邻座上是个他不认识的下士,抬手跟彼此打招呼时,Dean发现他的右手少了食指和中指。
他们是最后一批回国的士兵,在战友们回国之后还留下来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扫尾工作。他们几乎都是各个连队里被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士兵,无论是侦查、射击还是审讯,甚至是面对敌人的折磨拷问,他们都有着不俗的表现。
Dean猜这位下士曾经被敌人生擒过,遭受过毒打,被一根根切断了手指。尽管这么说不太合适,但这位下士无疑也算是幸运的,Dean曾参与过三次营救行动,成功了两次,唯有一次,在他们冲进去解救被俘的战友时,却发现那几个年轻人已经死了。后来他才知道,死的那几个战友里,其中一个男孩只有二十岁。在帮他收拾遗物时,Dean意外发现了几张照片,是男孩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男孩的战友告诉他说那是男孩和朋友的合影,男孩时常提起他。
“他们的关系一定很好。”
后来Dean又找出了几封信,有一些封了口,有一些还没有——这里是寄不出信的,平时通讯也是用的卫星电话,每年难得有一次能与家人通话的机会。收拾的时候一张信纸从其中一个还未封口的信封里滑了出来,Dean弯腰捡起,不免就看到了那张被裁得小小的信纸上的字。
是一些琐碎的日常。
只不过最后一行却写着“愿上帝宽恕我们”。
Dean愣了愣,下意识回头,直到确认没人在意他在做什么,这才将信纸塞回信封,把它塞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又细心折好没能封口的信封,以免里面的信纸又掉出来。
太阳之下已无新鲜事。
坐在飞机上的Dean下意识拍了拍胸口。现在自然摸不到那封信了。他回去之后悄悄把那封信封口,又找了个机会把它塞回了男孩的遗物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