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大门缓缓打开。
开门声骤然响起,赵宁身子猛地一颤,他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
他无神的眼珠终于转了转,抬眸,看向胡濯尘,紧闭的唇颤了颤,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胡濯尘站在门口躬身行了一礼:“我下了一剂猛药,徐大人已经醒了,不过只有两个时辰时间。”
胡濯尘说罢,侧身站在一旁。
赵宁听见胡濯尘这么说,忙跑进屋里,然而他一抬腿,就被门框绊了一跤。
胡濯尘眼疾手快,忙伸手扶住赵宁。
“我自己走……”赵宁站定,挣开胡濯尘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屋内。
他步伐缓慢,身形不稳,走得十分用力,仿佛每一步都重达千斤。
房门到榻边,不过短短几十步的距离,赵宁却走了许久。
他仿佛用了一生的时间,才走到徐凤鸣身边。
徐执夫妇一直跟在赵宁身后。
徐凤鸣已经醒了,躺在榻上看着他们,他嘴角上扬,脸上挂着一个淡淡的笑,目光始终停留在赵宁身上。
赵宁走过来,跪坐在榻边,徐凤鸣看向徐执夫妇,愧疚道:“爹、娘,孩儿不孝……只有来生再报答二位的生育之恩了……”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张昭一听见这话,眼泪又无声地流了出来。
徐执红着眼站在张昭身旁,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良久,徐执说:“阿鸣,你没给我们徐家丢脸。”
徐凤鸣听见这话,笑了起来。
父子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彼此心下了然的眼神。
“昭儿,我们走吧。”徐执说:“给他们留点时间。”
徐执和张昭走后,徐凤鸣才心疼地抚了抚赵宁的眉眼:“你怎么这么傻……”
赵宁比徐凤鸣好不了多少,他满脸憔悴,早已瘦得不成人样,下巴上满是胡茬,嘴唇已经干裂起皮了。
他双手捧着徐凤鸣的手吻了吻,一开口,眼泪就抑制不住流了出来:“还疼吗?”
“不疼。”徐凤鸣温柔地拭去赵宁眼角的热泪:“胡太医医术高超,开的药比姜兄的还好……一点都不疼……”
赵宁没说话,将自己的眉眼埋在徐凤鸣掌心。
沧海阁主亲自配的毒药,还加了苏仪从西域弄来的西域奇毒,又怎么可能不疼。
滚烫的眼泪落在徐凤鸣微凉的掌心,在徐凤鸣的心上烫了一个鲜血淋漓的洞,疼得徐凤鸣浑身战栗,连呼吸都在颤抖。
“赵宁,你别哭……”徐凤鸣气虚微弱,语气却像是哄小孩一般:“你一哭……我的心就搅着疼……”
“好……我不哭……”赵宁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眸满是水雾:“我不哭……”
徐凤鸣笑了起来,一阵清风拂过,屋子里顿时涌进熟悉的香味:“好香啊……桃花一定全都开了,赵宁,我想去桃林看看……”
“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赵宁起身,替徐凤鸣换了件春袍,又替他拢了件斗篷,他抱着徐凤鸣出了房门。
南山的桃花已经竞相开放,微风轻拂,整个南山花雨纷飞,四处都是粉嫩的花瓣。
赵宁抱着徐凤鸣出了别院,来到南山上专门为了赏花修建的亭子里。
赵宁抱着徐凤鸣进凉亭,跪坐在案几后。
一阵轻风吹过,带起翻飞的桃花花瓣。
风裹挟着花瓣翩然而去,似乎要去往天际。
“春风若有怜花意……”徐凤鸣看着那黯然飘落的桃花,有些出神,轻声呢喃道:“可否许我再少年……”
青丝白发一瞬间,年华老去向谁言。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