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会儿,我二哥还同我说,教我引你到一个地方玩去呢。这北京地方我又极生疏,来
这里还不到三个月,我想不出有趣的事。他曾同我说,你若是高兴,本可以雇一个车子,
要车夫拉你满城跑,你就可以吃一肚沙子回家。
你坐在车上若嫌车夫走得太慢,你就告车夫,说我多把你钱,到后他就会不顾命为你
跑,有时追得上电车,这不是顶无意思的!一个人听到说多把钱就不问死活向前跑,这钱
至多还不到两毛,不幸真累死了你还一个大不花,也不会有警察上前来同你打官司,要你
抵命。你想这不是一件希奇事吗?你又可以到……(但他说),很对不起你,因为你已经
玩过了一阵,懂到打仗,懂到做生意,还懂赌咒和请客,且见到的世面比我还多,看不出
你对这些玩意儿感到怎样的兴味。”
于是阿丽思就心想,那我回去好了。
这意思仪彬也体会得到,她就仍然柔声的说:“我以为不必忙。来中国多难,多远的
一条路!”
仪彬说了又稍稍停止,象按照与客人对答的规矩,让阿丽思说话。阿丽思以为不作声
将为人家疑心自己不好意思,就说:“真是呢。”说后,阿丽思也照规矩停下来,让仪彬
姑娘第二次发言。
她们这样各以相互很了解的神气,各自说了一大堆话,她们都很满意这次晤谈。她们
又互相称呼为亲爱的好友,且期望这友谊能持久不变。她们又互相告诉自己的家庭一切琐
事,使好友称赞羡慕,自己则在一种谦虚中接纳了这愉快。仪彬姑娘告给了阿丽思,自己
有一个母亲,一个父亲,以及一个会用油墨涂画的大哥,一个会作文章的二哥,一个作管
带的三哥;阿丽思则告给仪彬,她家有几个姊妹,以及那个格格佛依丝太太姑妈之为人。
仪彬姑娘心以为自己第二个意见便是阿丽思意见,阿丽思则以为至少自己说的话总能使仪
彬姑娘听懂,她们在谈到家中人以外又谈到此外许多事,各人都全无疲倦意。
在互存好意的一种生活情形,即或隔膜到非言语可达,仍然是能够得到满意了解的。
所谓两方了解,也多半是在这种误解中才能使自己承认。所以把一种友谊,或一桩爱情,
放在误解中得到很好的成绩,并不算奇怪事。若在谈话中各人先有了固执一定的成见,那
么仪彬姑娘同阿丽思小姐,早不能在一块各抒心怀了。
仪彬姑娘问阿丽思的话,全是她自己来替阿丽思作答的。
有些自然是很合于阿丽思意见,不必阿丽思来疑心这是仪彬姑娘把话听左。但到一些
类乎为两个阿丽思所争执的事情时,仪彬姑娘心中便也有了个阿丽思意见,因此就不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