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什么都听不到了,一切又归于寂静。
柔仪殿的院子里还有不少张顺带过来的宫人,此时都瑟缩着脖子,垂眉俯首,再也不敢动一下。
元英喝道:“还不滚下去?!”
那些宫人如得赦令,忙不迭地滚了出去,有几个慌里慌张,还歪三倒四地撞倒在一起。
殿中恢复了安静,望着满殿的狼藉,嘉敏方才觉得一些疲惫,沉沉说道:“都好好收拾收拾吧。”
谁曾想,一朝之间,就已经是天翻地覆?
就在刚才,她还和保仪、薛九在这里庆贺自己的芳辰,可是此时,她却再也跨不进去了。
自从嫁与国主之后,她将此地当作了自己乐园,一点一滴地装饰着,让它成了放松心灵、温馨舒适的栖居之所,她在柔仪殿煮茶、品茗、赏花、对弈、看书,弹琴、雕冰,连同制作那些小玩意儿,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她仍记得,她初入此殿时,国主便命人将柔仪殿布置得极其阔大奢丽,那鲜花缤纷的锦洞天吸引了多少人羡慕的目光,她就是在娇滴滴的恩宠里、在繁花似锦的甜蜜中,度过了曾经最为绚烂、最美好的时光。
轻装简行,她只拿取了自己最贴身的用物,至于那些笨重的、奢丽的物品,她令人搬入了隔壁瑶光殿的库房里。
来到了蓬莱院中,她才觉得蓬莱院的简陋,此处还是圣尊后在世时用来春日赏览河景的地方,竹林森森,水波淼淼,芦苇荡荡,自然是一处极为幽静、极为清爽的所在。
只是自从圣尊后离世之后,这里就已是渐渐地荒僻,荒草繁茂,野花匝地,朱漆斑驳,梁宇上都已经有燕子搭巢。
元英有些惆怅道:“娘娘真的要住在这里么?看样子,这里许久都未有人来了呢!”
阿茂推开了殿门,一阵尘土细细飞扬,阿茂扑了扑灰尘,苦闷道:“娘娘,这里都是西晒,若是到夏天,只怕会很炙热。”
嘉敏道:“一时片刻也寻觅不到更好的去处,蓬莱院虽然经年失修,方位也是差强人意,但好在景致幽美,远离到后宫中的纷扰,倒是个清雅所在。”
元英点了点头道:“嗯!只要娘娘喜欢,奴婢定然会将它布置得焕然一新。”
果不然,元英、阿茂率领众人将蓬莱院整治一新,不过几天功夫,蓬莱院就如同幽山小别墅一样,依山傍水,干净整肃,只是,总觉得少了意趣。
过了一天,阿茂呈上来一样图纸,嘉敏觉得奇怪:“这是什么?”
阿茂笑而不语。
嘉敏打开了看,才知是设计图纸,在蓬莱院中何处开渠,何处堆石,何处植竹,何处种什么花等等都一一标明。
嘉敏大喜,这些日子,她正为如何整饬蓬莱院而伤透了脑筋,绘制了多少手稿都不满意,正在发愁的时候,没想到竟然有人已经绘好给送了到过来。
而这设计图,她当然是识得的。
她有些惊讶道:“曹公子如何得知本宫要整修院殿?”
阿茂禀道:“国后娘娘迁出了主宫位柔仪殿,宫中谁人不知?更何况曹公子十分关心娘娘的近况,屡屡打听。曹公子知道娘娘搬迁后,就连夜绘制了这张图,转由僧人带了进来。”
嘉敏徐徐展开着图纸,不知怎地,心中突然一热,天下人都知道她迁出了主宫位,可也只有曹仲玄心细如发,会想到她在新居中住得好不好,会给她安排布置着宫殿里的一切。
原来,在最落魄的时候,在最不堪的时候,曹仲玄一直都在。
原来,天底悠悠,也并非她一人孤独屹立于世。
阿茂发觉了国后的异样,关切问道:“娘娘,娘娘怎么了?”
嘉敏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没事。去,吩咐他们按照此图整顿。”
阿茂领命下去,不过一两日,便已然整顿清理好一切,果然意趣丰富,甚为别致,且院中景致都是依照她的所好而设,花丛鲜妍,池水碧绿,更在几竿修竹下筑起了对弈石凳,葡萄架下又有烹茶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