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集中在总统曾彦荣。
曾彦荣内心压力之大,可以从会议开始就始终皱着眉头这点看个大概。
若不是极大、极重的压力,如何能连续皱眉七个小时?
曾彦荣心里清楚,他||中华民国总统,正站在历史的关键点。他可能成为英雄,也可能成为狗雄。而英雄或狗雄的分野,又取决于刘立峰所说的「筹码」。
没有筹码,唯有任凭北京宰割。
可是,面对的是全球第二大军事强国、廿一世纪掘起的经济巨人,无论是武力或利益,台湾哪来的筹码?
也难怪总统愁不展,会议期间很少说话,不时低着头翻看一本厚厚的红色卷宗,偶尔抬头凝思,或侧身和国安局局长邓复兴窃窃私语。又由于后来窃窃私语的时刻太频繁,坐在总统右手侧的副总统郭瑞群,索性把座椅向旁边挪了挪,再令人拿了张椅子塞在中间靠后,教邓局长就近坐在总统的身侧。
没人晓得那本红色卷宗里面写的是什么。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这场危机之中,邓局长和红色卷宗都扮演相当吃重的角色。
邓局长是陆军上将,政界出名的智多星,曾经担任驻南非武官、驻美武官、军购局局长、军情局局长、中科院院长、陆军总司令。他拥有国际观,懂得情报、科技、武器采购,又具备作战指挥官的经验,由这种人出任国安局局长,在危机之际给予总统适当的建言,让许多大老对国家的安全放下不少的心。
最起码,邓局长比那些靠裙带关系,靠逢迎拍马往上爬的小人,要好得太多太多。
当然,今天遭遇的状况不一样。当总统不断侧身和邓局长交头接耳,有些人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看你邓局长这次如何为总统解套!不过,有更多的人抱着高度的期许||邓局长铁定能想出破敌之策。
因而这一刻,当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总统,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总统将要说出的对策,必然是那本红色卷宗里面的计划。而那计划,又一定来自于邓局长周密的规划。
总统站起身来,沉稳地压下身前的按钮,再把闪着红灯的麦克风往上扳。
看到总统的动作,那些红灯未熄的长官们,连忙切断座前的麦克风按钮。
「各位辛苦了,彦荣我先谢谢大家。」总统礼貌地一鞠躬:「刘会长刚才提到谈判的三个条件,是很重要。但是彦荣我觉得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前提,没有这个前提,有再多的谈判筹码都没用。这个前提是什么?只有两个字||团结!假如我们不能团结在一起,我们不能把台湾人民的力量凝聚起来,不需要敌人打我们,我们也完了。」
众人纷纷点头,但是心里暗暗摇头。废话,不要说是全台湾的人民,单单是会议室的这群人,就团结不起来。
「刚才大家都说了很多,细节不需要我重复。现在我只针对刘会长刚才提出的三个问题做原则性的提示。第一,谈判的立足点是什么?很简单,就是台湾的现状||独立。」
十几个人脸色骤变,抢着压下麦克风按钮。
总统不耐烦地大手一挥,要大家专心听下去:「第二,谈判的底线是『维持现状』。要明确地让北京知道,假如他不太过分,我们可以考虑拿『不独』来换他们的『不武』。
「至于谈判的筹码,那就是邪不胜正||台湾自由民主的制度,必定能战胜共产专制独裁的政权。」
没想到,讲完以后总统随即调头而去。所有的人……,不管原先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或抱着高度的期许,都忍不住连连摇头。
台湾 高雄 左营外海 纪壮舰
舰长萧念宗上校把航行帽压了又压,对着镜子左顾右看,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头发太长。不仅难看,也扎得耳尖难过。
他用手顺了顺耳尖的发梢,想把它向后理,但是像钢刷般的头发压了又弹回来,压了又弹回来。
假如有人看到他频频照镜的动作,可能会认为他是注重外表的绣花枕头。其实他不是,他也很少照镜子。实在是这次纪壮舰进行「耐航训练」,在海上已经连续航行了四十二天。四十二天不理头发,对将近三十年习惯于两周理一次头发的人而言,这如同逼他穿女装上街,令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话说回来,撇开「习惯」这个问题,留着长发的他看起来还不错||乌溜溜的长发配上颇有个性的剑眉,再加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整体给人的感觉是英俊挺拔、炯炯有神。
不过,习惯这怪东西说不出什么道理,那不是好与坏的问题。习惯就是习惯。正好像有人说榴莲是水果之王,也有人说它是臭袜子。一旦养成某种习惯,习惯就像一个紧箍咒,它会牢牢圈住人们的行为和思想。
全舰广播器传来「全体就进出港」的声音。
萧念宗把航行帽压到最底,只让最少的发梢露出帽缘。左右又看了看,即使心中还是觉得别扭,但是基于职责而不得不离开舰长室。
说是舰长「室」,勉强只能放一张床、一张桌,底端是一间仅容转身的浴室。空间比牢房还要窄小,却是纪壮舰唯一的一间套房。比起舰上其它官兵所睡的住舱,这里有如皇宫。
萧念宗弓着身子跨过舰长室的门坎。他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对于潜舰来讲太高了。为了避免走路时撞到头,他必须经常弯着腰,长年下来弄得他有点驼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