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楼高,你小心点……”楚山野说,“小心一头摔下去。”杜兴贤「嘿嘿」地笑了下:“我这不是没看过演唱会,特别好奇嘛。”他说完话后又低头摸出手机:“我得临时抱抱佛脚,人家请我们来看演唱会,我得会唱他们的歌才行。”体育馆里的网不好,还没等杜兴贤查完,整个场馆里的灯就倏地暗了下来。舞台上的灯光变成暗红色,很有层次感的音乐四面八方潮水似的涌来,将人层层围困在里面,好像某部奢华电影的开场。而在开场前还要查人家代表作的杜兴贤这会儿已经抓着荧光棒嗨了起来,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唱,成了他们这个区域蹦得最欢的一个。这种运动估计要比俱乐部安排的体育锻炼强度更大。楚山野看着眼前由荧光棒组成,随着人们动作而起起伏伏的灯海时,忽然又想起了顾轻言。如果顾轻言也在这里就好了。如果那样,那么几年前扎在他心底的那根刺也是时候拔出来了。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首歌结束后场内的音乐由激烈变为舒缓。杜兴贤好像还没蹦够,有些遗憾地「啊」了一声。“好久没看星星了。”主唱温柔的声音响起:“把全世界的灯灭掉,我们看星星好不好?”他好像会魔法,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荧光棒果然都熄灭了,全场陷入了一片静谧的黑暗。“有带手机吗?”主唱说,“拿出来,打电话给你喜欢的人,我唱《温柔》给他听。”[1]楚山野身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而他也垂眸,指尖有些颤抖地按下锁屏的密码。“啊啊啊为什么没有信号啊我靠!”杜兴贤在他身边张牙舞爪,“你们谁有信号?”有人拨通了,但确实是少数。楚山野看着那个绿色的拨号键,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他汗津津的手捏着老式三星,紧张地等待整点的来临。那时他想到了什么来着?如果抢到票,就在演唱会结束后和顾轻言告白,对吗?现在呢?《温柔》的前奏响起,像柔软的蓝色潮汐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楚山野忽然鼻子发酸,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了下来。他好像等这一刻很久很久了。他看见在黑暗中,当年那个阴差阳错没去看演唱会的男孩孤零零地站在远处,用艳羡的目光望了过来。现在呢?如果拨通了,就正式向顾轻言告白好吗?在按下拨通键的一瞬间,楚山野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缺氧。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近乎祈求地望着舞台上站在光里像小神明一样的乐团主唱。似乎听见了他的祈祷,听筒中传来了「嘟嘟」的声音。然后,电话被人接通了。“喂?”顾轻言的声音响起,带着疑惑,“你是……”楚山野这才想起来他们并没有存过彼此的电话号码。他害怕这通电话被顾轻言挂断,语气急促道:“哥,是我,你听得到吗?”“楚山野?”顾轻言听见对面的背景音嘈杂,而楚山野的声音好像也有些不对劲,心下一紧:“你遇到什么事了吗?我……”“哥,你听。”楚山野又哭又笑,再也抑制不住声音里的哽咽:“是《温柔》,是《温柔》。”顾轻言怔住了。信号依旧不好,断断续续的,但他依旧听清了那熟悉的旋律。“不打扰,是我的温柔。”“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那爱情的绮丽,总是在孤单里。”“再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2]……音质很差,模模糊糊的,顾轻言却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夏天。他午睡醒来,发现楚山野正坐在窗台边,耳朵里戴着耳机,腿一晃一晃地叩着墙。顾轻言正要责怪他这样的动作太危险,可耳朵里却被人塞了一只耳机。“好听吗?”楚山野扬起眉问他,眼中藏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耳机里的人声青涩,似乎带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倔强,又似乎在因为什么而感到忧伤,让人好像被带入了某个特定的模糊而湿热的夏天。顾轻言听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听。”他说完后忍不住又道:“你找的歌还都挺好听的。”楚山野似乎很受用,微微眯起眼,从窗台边轻巧地跳到地板上站好:“这首歌叫《温柔》,告诉你了,不谢。”他说完就转身走了,留顾轻言一个人在原地,看见下午三四点的阳光透过窗帘缝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