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开始窃窃私语,卫邈叫了谢玿一声,谢玿扭头看他,卫邈则用眼神示意,要谢玿看看殿前。
谢玿顺着卫邈的目光看去,却见皇帝与诸位领主皆出来了,平王、岭南王、禄王等,谢玿静静地看着,都是熟人,都非善类。尤其是——岭南王。
“哥哥,这是作甚?”
卫邈的声音将谢玿的思绪拉回眼前,谢玿看着在殿前广场中央的台子道:
“那台上有乐舞演绎吧。”
卫邈了然地点点头,随即轻声道:
“哥哥,来了。”
谢玿循声看去,只见一群广袖长襟的舞者,衣裳外白内红,腰带则恰恰相反,其人面带白玉面具、面无情欲,两个空邃的眼洞分外夺目,长发被一根素簪简单挽起,一行八人,或持锣或持钵,簇拥着一人神神秘秘地自步道那头快趋而来。
看着……倒像是祀者。
中间那人看不清楚,隐隐可见是花花绿绿、飘逸灵动的衣裳,想来便是“神明”。而半人高的台下,乐者业已就位,钟鼓交接,谢玿心想:
巫舞。
若非祭祀,便是娱人。
卫邈对此十分好奇,伸长了脖子去看,而后扭头笑着对谢玿道:
“这是傩舞吧?能在今日见着,当真是万幸,以往只在乾坤社稷祭祀上才看得到,只是似乎未曾见过此种样式的?”
谢玿没回答,只专注地看着。
钟鼓齐鸣,舞者踏禹步,环绕着那彩衣舞者登台。白衣舞者随乐声一起一落,击打手中乐器,垂首而行,动作一拍一式,张弛有道,起落如呼吸的潮,围住主位的身形又似蹒跚却狂欢的鬼。
主位是那彩衣神明,自登台起便俯在地上,他的舞姿如盘旋的虬枝,又如飘扬的丝带,诡谲怪状,又扣人心弦,至今看不清他的身形样貌,甚至连是巫还是觋都无法分辨。
不知是谁开始唱辞,那声音苍凉悠远,迁延急促:
“苏林开天门——”
白衣舞者向上引,向天祈求。
青钟回响,那唱辞也由一人高歌,加入了群体吟诵,配合那原本空灵的唱辞,像是在进行古老的祭祀,以秘术唤醒沉睡的异兽,听得人头皮发麻,内心止不住地发颤。
“赵尊闭地户——”
八舞者旋身朝外,控腰向下,空洞的脸对着看客,两臂扭曲,宛若精灵鬼怪,转而一个跳跃变成伏在地上。他们朝四方稽首而拜,叩齿,升香。
“神灵亦道同,真官今来下。”
随着此话落下,彩衣神明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他墨发及腰,披散在身后,脸上则戴着一块如八舞者版式一般无二的面具,不同之处在于这面具上绘满神秘而华美的彩色纹饰,远看似是天降神鸟,近观才知哪有什么神鸟,那狰狞之状,分明是地狱罗刹。
神明耳带铜环,两条彩色流苏垂在环下,他身上穿的彩衣,在云肩、腰间、袖摆皆缝上了彩色的飘带,随着风起或舞者动作飘舞,营造出仙法飘逸、驾雾腾云之感。赤足起舞,点地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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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当真被神明上身,彩衣舞者如获新体,宛如提线木偶般舒展着身姿,动作机械而灵活,有力而柔软。
此时彩衣神明左右扭腰俯身,探看将他唤来的八舞者,动作时而端庄得体,时而活泼灵动、翩跹生姿。端庄是神,活泼是好奇这个世界。
而八舞者围着神明起舞,动作狂放癫狂,又带着些小心翼翼,叫一众人都不禁看得入了迷。
谢玿这下回答了一开始卫邈的问题:
“这不是傩戏,而是巫舞,二者有区别。并且这是先朝不入流的民间祭祀——《神弦歌》。”
卫邈万般诧异地看向谢玿,谢玿见他似乎没反应过来,提点到:
“你应是没注意听他的唱辞,他唱的是楚声,虽说与官话不同,可官话与楚语有相似之处,你若仔细听,便可听出来,他唱的分明是《宿阿》——‘苏林开天门,赵尊闭地户。神灵亦道同,真官今来下’。这是《神弦歌》的开篇,乃是仪式开始请神下降的迎神之曲。”
谢玿说得这般明白,卫邈这下清楚了,他仔细去听接下来的唱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