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说:“家里小孩不高兴,我赶时间回去。”
对方皱了皱眉,试图再劝,“做检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保险起见最好还是……”
沈琛不出声。
他低着头,仔细擦去手背溅上的点点血渍,脸上没有表情,无端透着阴郁。
大家被弄得面面相觑。
这个眼神询问:【怎么办,不去真没事?】
【你问我我问谁。】那个又侧头,朝同伴瞪眼:【沈琛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你听说过?】
总之没人有胆再劝。
个个缓步落在后头,边叽里呱啦想着结案奖励,边留意着沈琛的背影,以防他突然倒下。
好消息是对方全程没给他们伸手去接的机会。
坏消息是,他在回去的途中不声不响失了意识,被玩命飙车送进医院后,得到的评价是:刀伤严重,必须立刻进行缝合。
这时候再问沈琛伤在哪里,自然显得既然蠢又瞎。
被医生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之后,警II察们灰溜溜地想办法联系亲友,保镖们负责默默地杵在门外,暂代亲友充个门面。
周笙来得很快。
沈音之则是最后收到消息的那个。
因为她的备注是‘家里小孩’,警方自然而然理解成有亲属关系、年纪小,且承受不住打击的那种小孩子。原本不打算通知,直到后来想起里面那位,好像是为了这人瞒伤忍疼赶回来。这才抽空打去电话,捏着嗓子报上地址,问她要不要来医院看沈琛。
沈音之立刻就来了。
到的时候手术还没做完,手术室两扇雪白的大门紧闭,上头有灯,仿佛新鲜的、流动着的血,亮得无比刺眼,触目惊心。
“你怎么在这?”周笙对她的出现表示诧异,她没回答。
只是安静找到椅子坐下来,在压抑而沉重的氛围中,沈音之用力凝望着灯,凝望着门,头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字:
死。
后头紧跟着两个字:“沈琛。”
她不自觉低低念出声,舌尖抵着上颚,打了个卷儿。
再回到那个字:“死。”
平铺直板,读音短促,犹如藏在阴暗里的小刀,瞬间将方才那柔软的名字,缱绻的情意戳穿。
她知道死这回事。
死了就是没了,走了,身体在冰冷的棺材里逐渐腐烂。
人活着要死,鸡要死,鸭要死,阿猫阿狗都要死,死去的人永不再来,活着的人逐渐淡忘,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但是——
沈琛。死。
她在手心里一笔一画,歪歪扭扭写出这三个字,刹那之间便如遭遇凌迟。
仿佛它们在活生生抹去里面那个人,抹去他,也就是抹去她的过去,抹掉现在,往后再无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