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爷爷叫我起来吃饭,都是李家出殡剩下的旧饭菜,好在油水大。那时候村里有红白喜事,主家都会多备些吃食,等完事后给客人带走。
爷爷看我吃的差不多了,才关切的问我,“事情办的还算顺利吗?”
我随便几句搪塞了过去,爷爷叹息几声,不再多问。
好巧不巧地,我正为糊弄过爷爷庆幸时,二狗院里喊了声“大爷”推门就进了我家。
二狗早没了刚丧母的悲伤,带着一脸得意之色,进门就坐在炕上。爷爷问他客人都走没走,家里安顿好没。二狗敷衍几句,掉头问我,昨天带花爷去哪了,怎么一天没见我们。
我心里骂了几声娘,按花爷先前教的对二狗道出,好在花爷提醒在前,不然还真不知怎么回答他。二狗见我回复得干脆利索,不像有假,和我爷爷客气几句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回归到以前的生活。按时上课,放学了拉上强子一块儿帮家里干干农活儿,好几次我都想和强子吹嘘那晚的经历,把我和花爷的事告诉他,话到嘴边想起花爷的叮嘱又生生咽了回去。
强子虽和我同岁,奈何这小子喝水也能长个,比我高出多半头。俗话说,人傻个高,就是说强子这种人。
村里才安稳下没几天,大队就吵得不可开交。这事说起来还是二狗招惹的,小毛笔在打发完二狗母亲后,提出要帮村里修一条柏油路,“要想富先修路”,是那个时代的口号。
小毛笔随后又提出,要在黑风沟搞个旅游景点,来带动村里的经济发展,以后他会无条件支持村里的项目建设。这听起来像是件好事,只不过,一个大恶人,突然转心做善人,稍微明些事理的人都会犯疑。这不,几个村干部,在村大队吵了起来。
在那个年代,学校和村委几乎都建在一块儿,我们村统共五间砖瓦房,四间留给了学校。村干部和好事的几个村民挤在一间办公室,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反对小毛笔进村的以李三爷为主,大骂二狗给村里招惹是非,引狼入室;支持小毛笔进村的是李财主的后代,李富贵。不愧是财主家的后人,对经济的敏感度就是要高于常人,字字不离建设,句句不离gg开放。
李富贵打着为村里谋发展的旗号站在道德制高点,又善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最终获得了大部分村委的支持,这在投票表决时会有极大优势。
正当李三爷争吵不过李富贵,败落下来时,门口一黑汉子猛地一拍桌子,张嘴“国粹”就来,问候了李富贵八辈祖宗,又质问他拿了小毛笔多少好处,李富贵自知武力不及,急忙号召大家投票表决,有了决议再报乡里,由乡里决定。
不出所料,大家想发财的心终究打败了原本那点犹豫,反对票就李三爷和黑汉子两人,李三爷心有不甘地又向众人絮叨,“黑恶势力要是盘根到村里,这几百年淳朴的民风可就要丧失殆尽”。怎奈决议已成,多说无益。
就这样,没过几日,村委又多挂出一块牌子——黑风沟旅游开发筹建处,小毛笔还请来领导剪彩讲话,热闹非凡。引进这项目的李二狗,更是上蹿下跳,目空一切了好些日子。
剪彩当日,我和强子也跑去凑了半天热闹,一半是好奇心驱使,毕竟这在当时算是轰动乡野的大事;二则我想看看花爷,许久没见这老头儿,甚是想念。结果,花爷根本没露面,我只得败兴而归。
此后,村里每天白天都会有空着的大卡车开进黑风沟,半夜才驶出。时间久了,柏油路没见着,以前的土路反倒被出入的大车,压得不成样,下雨天坑坑洼洼的,很难行走。
有好事者偷摸去黑风沟查看,被打了个半死。也有把这情况汇报乡派出所的,派出所一句“查无实据”就把人打发了,还奉劝“造谣是要吃牢饭的”。
当夜,这户村民就遭到蒙面大汉的殴打。之后村民也就只能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再靠近黑风沟,任由小毛笔一伙折腾。
我是知道车上拉的是什么的。当时物资紧张,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只需几块干骨头就可换一根糖葫芦。防空洞里遗弃的废钢铁,每拉走一车,都能换城里的一套房。
想归想,到了我也没弄清他们是怎么把车开到防空洞,又怎么把几十米的大钢门分开的。对这些,我倒不羡慕,只希望花爷下了竖井找到他父亲的遗骸,而他平安无事即可。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