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还是在大家救治完贺兰因之后才被发现的,大伙们火急火燎地将我抬至行军床上。
刚刚怎么叫也不来的太医此刻全部都坐在我的床边为我诊断,可我知道这一切已经了无希望了。
征战沙场戍边镇守的这些年,我大大小小的伤也都经历过,但像这样的伤我倒是在其他战友身上看到过。
当时进伤军帐前看望他时,他已是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他不过一平民出身,报名参与军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同时还能获得些军饷补贴家用。
可那时他的双腿已经无法行走,在军队无法长久地待下去,最后等待他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伤好之后被送回他贫穷的家中,给本就揭不开锅的父母妻女增添负担。
所以后来我再也没见到过他,一次喝酒的时候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他,说他似乎是不堪为家中累赘,在送别的车队到来的前一天他就自刎而死了,最后还是一张草席将他掩埋在了风沙之中。
可我和他不同,我生在武将之家,上有张宁候与夫人做我的爹娘,还有几个哥哥都是在外独当一面的将军,我们家可谓是吃穿不愁,只怕伤病与命短了,所以我倒也没他们绝望,我至少还想着回家待一阵子,说不定会有什么好转呢。
所以在接送伤员的车队到来时,我在几名好友的帮助下抬上了马车。
一路上异常颠簸,之前我总以为这骑马才是最为颠簸之方式,可没曾想这有了腿疾的身体竟连这区区马车颠簸都经受不住。
难怪我那位好友会萌生出自刎的想法,我此刻才真正地明白了什么叫做感同身受。
我的心像沉入了谷底,感觉如今残废的自己就像是一朵随风摇摆的浮萍,孤零零地无依无靠,更不知眼前等待我的路是与泥土消融还是与风沙为伍。
我内心很是痛苦,也非常的迷茫,但我还想活着见到我的父母亲人,他们不应该独自承受那失去我的痛苦。
马车在一路上的颠簸声中持续前进着,终于在赶车人的一声吁之中,马匹累地哼哧哼哧地停了下来。
我终于回到京城了!
可与上一次相比,我此刻的处境便格外地窘迫了。
上一次我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铠甲,漫天鲜花撒在我的头发和铠甲上,我后来还被人戏称为花将军,那时我是一个多么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少年将军啊!
可不出一月,我便已经是残疾加身,眼窝凹陷胡子拉碴,人靠衣装马靠鞍,如今我精神崩溃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就我如今这副尊容,试问京城哪家少女还能看得出我是她们曾经的爱慕对象呢?
呵呵,说是判若两人都不为过。
马车停到了侯府的门口,我的哥哥们早在之前就将我的情况飞鸽传书给了我的爹娘,此刻他们应该在府门口焦急地等着我的身影吧。
可是古人道近乡情更怯,我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想法。
之前在边关戍边之时,我还日日思念爹娘,每每睡前都是枕着爹娘寄给我的书信入睡,梦里也大致都是小时候我和爹娘哥哥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每次一旦我们打了胜仗,我就会在桌前倒下两杯酒对着窗户外的明月,一杯我自己先干为敬,一杯我对这天上的明月替爹娘干了,我们一家子就当作隔着明月团聚对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