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头有人敲门:&ldo;爷爷,&rdo;是梅阿查的长随,&ldo;有个女人找亦失哈,在西后门。&rdo;
梅阿查捻珠子的手停下来,看向亦失哈,亦失哈做贼心虚地移开眼睛,烦躁地推门出去了。
匆匆赶到西后门,门外果然站着一个女人,高身量瓜子脸,梳着精巧的丫鬟头,一身上好宫裙,是上次他和谢一鹭在秦淮河救的那个姑娘。
看见亦失哈,她眼睛都亮了,他却冷冷地给她一句:&ldo;不是叫你别来了!&rdo;
那满脸的神彩顿时暗淡下去,她绷着劲,极力隐忍着,看得出平时也是傲气惯的:&ldo;我好歹是开平王府在册的丫头,&rdo;她声音都有些抖,&ldo;配你,不亏了。&rdo;
&ldo;不是亏不亏的事儿,&rdo;亦失哈一个正眼都吝惜给她,&ldo;我心里有人了。&rdo;
她不信:&ldo;你不就是……&rdo;话到嘴边,碍着旁边两个守门的火者,她改口说,&ldo;你别光嫌弃我,你不过也是个没根的奴才。&rdo;
亦失哈憎恶地瞪着她:&ldo;早知道那天就该淹死你!&rdo;
他是这样的铁石心肠,放下狠话,甚至不屑看一看她脸上灰败的神色,拂袖便要走,刚转过身,就见十几步开外站着一个人,丹凤眼鹅蛋脸,是张彩。
张彩看着他,又看看门外的女人,问了一句:&ldo;是谁?&rdo;
亦失哈有瞬间的哑然,那女人不知道他俩的关系,赌气地说:&ldo;我是他女人,他手上有我的牙印子!&rdo;
张彩的脸登时垮下去,紧接着,露出一股杀人舔血的狠劲来,冲守门的火者喊:&ldo;把门给我关上!&rdo;他不安地来回踱步,&ldo;以后再看见这女人,谁敢开门报信,我扒他的皮!&rdo;
门立刻关上,但拍门声马上响起,在这聒噪的杂音中,亦失哈向他走来,轻轻地说:&ldo;她一厢情愿,我没应她。&rdo;
张彩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可大概是骨头贱,他忍不住,心里想着强装也要瞪他一眼,等眼睛抬起来,却成了委委屈屈、幽幽怨怨的一眼,看得亦失哈心都要碎了:&ldo;走,&rdo;他拉他的手,&ldo;换衣服去,咱俩不是约好了,每年四月三十,要穿红衣,并马出石城门。&rdo;
张彩不动弹:&ldo;你跟阮钿他们学坏了,也在外头找女人……&rdo;说着,他不争气地用袖管擦眼睛。
&ldo;走,&rdo;亦失哈揽着他,像哥哥又像情人,温柔地哄,&ldo;拿上你的散钱,门外那些乞丐等不着你,该挨饿了。&rdo;
张彩到底没和他相持,乖顺地转身,其间偷偷看了亦失哈左手虎口一眼,上头确实有个模糊的牙印。
第18章
谢一鹭局促地坐在角落,身边屈凤不停给他夹菜:&ldo;多吃点,吃完走。&rdo;
谢一鹭很不好意思:&ldo;你爹的宴,我来大吃大喝……&rdo;
&ldo;又不是吃他的,&rdo;提到父亲,屈凤并没有多少尊重的意思,&ldo;都是部里的银子,&rdo;他给他掰鸭腿,&ldo;再说就你那点俸银,在南京怎么活。&rdo;
他说的是,家里只有咸鱼腌菜,出来就是大鱼大肉,谢一鹭哪还清高得起来呢,正遮遮掩掩地吃,门口屈尚书穿着一身大礼服,说笑着进来了,他这是精心准备了,看那副点头哈腰的样子,显然一起到的是位大人物。
谢一鹭没当回事,附近几桌的人放下筷子齐刷刷站起来,他才探头往门口张望,先看见紫金曵撒的一角,然后是镶金玉带和满绣的狮子花纹,这人走路不大利索,那步态,谢一鹭即刻认出来,是廖吉祥。
那么多张桌子,那么多衣着相似的人,廖吉祥却一眼看见了他,短短一个对视,他们默契地错开眼神。
屈尚书陪着笑,把廖吉祥往主位上请:&ldo;督公垂爱,小人三生有幸,本来应该跪迎的,实在是老寒腿弯不得,还请督公海涵!&rdo;
谢一鹭惊讶于他的谄媚,一个正二品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ldo;小人&rdo;,这和上次见到他时那副威严的样子太不相同了。
屈凤显然没想到他爹请的是廖吉祥,低着脑袋抬不起来,谢一鹭没什么滋味地嚼了两口菜,推了推他的胳膊:&ldo;我差不多了,先走了。&rdo;
屈凤立刻撂筷:&ldo;我跟你一起。&rdo;
前头屈尚书刚坐下就看见他们俩了,先看见屈凤,捎带着看见谢一鹭,一看见他,头皮&ldo;唰&rdo;地就绷紧了,连忙去观察廖吉祥的神色。
廖吉祥看不出有什么不悦,他总是这样子,冷冰冰的,不像郑铣那样好交,屈尚书朝身后招了招手,立即有人过来,他交代了两句,让把谢一鹭弄走。
这人溜着边蹭到角落,俯身向谢一鹭耳语,他们本来就是要走的,很痛快地起身,廖吉祥在前头看见了,像是自己的人受了欺负,又像是自己宝贝的东西遭了他人的轻贱,他&ldo;啪&rdo;一掌拍在桌上,席面顿时安静了。
屈尚书吓得端着杯子没敢动,今天是张彩陪廖吉祥来的,他走出来,握着刀把所有人逡巡一遍,看见谢一鹭了,正要发话,廖吉祥在后头温情脉脉说了一句:&ldo;既然来了,就别走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