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袋早就滑落下去,中原中也干脆拿掉了。他想不出自己大晚上不回家,反而呆在竞争对手卧室里的理由,一切从下着大雨在宾馆的那个夜里开始就是乱套的,不对,他否决自己,应该是从很久以前那个喝醉酒的夜晚开始,一切就开始往奇怪的方向撒腿奔驰。他看着太宰治埋在枕头里的侧脸,这个人一直是好看的,从读书到工作,自己的搭档一直长着这样一张讨人喜欢的皮相……他的头发黏在发烫的额头,中原中也伸手摸了摸,发丝柔软,深色的头发好像把他的手指缕缕缠住。被握住的姿势不舒服极了,但他一直没动。
病人应该有点特权的。他说服自己。
但又觉得永远都说不服自己了。
中原中也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都是黑的,他直起身子,心里骂自己怎么也睡着了。他在黑暗中一片摸索,有那么几秒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原本坐在床边,结果不知何时头一歪,竟然和病人一起睡死过去。中原中也手忙脚乱地找手机,解锁后屏幕的光把房间照亮一角,他看了一眼太宰治,还在昏睡,他的手依旧被前任搭档牢牢拽着,麻木的手腕几乎失去知觉。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凌晨。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去摸太宰治的额头。退烧药没有什么作用,触手之处甚至比之前更烫。中原中也觉得不妙,他艰难地把身子挪过去,轻轻拍了拍太宰治的脸,对方睡得昏沉,浑身热得像个燃烧的火炉,他拍了好几下,太宰治歪了歪头,勉强睁开眼睛。
“我带你去医院。”中原中也当机立断,“你穿好衣服,我去下面开车。”
良久没回答。
“我不去。”太宰治终于闷声说。
“你在闹什么脾气?”中原中也气得扬起眉毛。他不用拿体温计都能猜出现在更高的度数,太宰治还没松开那只手,他用劲抽了抽,“我在停车场等你。”
太宰治伸手揽住他的腰。
姿势过于温情了,好像一对一方撒娇的恋人。中原中也愣了良久,浑身僵硬。太宰治的脸是火烫的,从后面抱住他的时候,那点火烫就贴紧了他,从后腰的皮肤传到全身。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终于他拍了拍那双环着他的腰的手:“喂……”
他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透着无奈,连哄小孩的语气都快拿出来。
“听话。”他说,中原中也有几秒恍惚,觉得嘴都快不是自己的,“你明天不想上班了吗?”
太宰治又是很久不说话,半晌后他说了个嗯字,细不可闻。
中原中也把车流畅地倒出库,太宰治站在一边,穿着一件几乎到脚踝的大衣,面色泛着红,头发也乱乱的。大衣是中原中也从太宰治衣柜里随便拿的,下意识拿了看上去最保暖的一件,顺手从柜子底掏出来的还有一根很长的羊毛围巾,他把毛巾在太宰治脖子上绕了三圈,在秋天愣是把人裹得像在凛冽寒冬。太宰治也随他动作,耷拉着脑袋,一副病得要死的模样。戴围巾的时候中原中也随意看了一眼,围巾的边角不是很精致,针脚拙劣,比起商场买的,更像是出自手织,于是随口问了句:“哪个女孩子送的?”
太宰治呼气都是烫的,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回答:“忘了。”
中原中也瞟了他一眼,心里替这个连名字都不被记得的姑娘惋惜。太宰治坐进副驾驶座,虚弱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安全带系上。”中原中也提醒。
太宰治不动。
中原中也心想若不是对方生病,他还真能把人立刻赶下车,他深呼吸几口,努力平息心里的怒气,然后侧身过去,伸手帮他系上安全带。太宰治微微闭着眼睛,在他伸过手的时候,还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他没好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