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杜江龙钟的背影,仍在玩着茶盏的封荣微微一笑,似是很欣悦的神色,问:&ldo;阁老,血溶了他便是我哥哥,是不是?&rdo;
这样的话,问的天真幼稚。杜江看着封荣,想要说什么,然而抬头时,不期然撞见封荣眼,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声,未置可否。
御座上的封荣细细端详着跪于丹陛下,为战盔遮掩的容貌的陈瑞,而后轻轻一哂。
在他的身后,阳光静悄悄地透过金丝楠木窗扇,将殿门处封旭的影拉的极长。
转
陈皇宫最多的是人,更多的是耳目。
杜子溪来至钦安殿御座珠帘后,通天落地屏风前时,正撞上了同样闻讯而来,已经晋为贵嫔的杜铭溪。自产后铭贵嫔总怕见风,即便是春日天暖,仍在宝相花夹衣外又罩了一件比甲,更见丰姿绰约。
杜子溪仿佛视而不见。铭贵嫔觉察了,垂下头,畏缩如一只纯善到可怜的白兔,低声道:&ldo;姐姐也来了。&rdo;
杜子溪丝毫不理会她,蹑手蹑脚到屏风后,自缝隙往殿下看去。钦安殿本是朝会的重地,一物一设皆精奢华美。单单一扇十九折的屏风上,就刻漆金底,用螺钿垒起锦绣,金沉玉润,一片明媚里,殿下男子虽看不清面目,杜子溪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轻叹了一声:&ldo;好大的煞气。&rdo;
铭贵嫔也忍不住好奇,附在她身侧向外看,不解道:&ldo;姐姐说陈瑞?&rdo;
杜子溪唇际轻吐两个字:&ldo;不是。&rdo;
她看的,是那一双碧蓝的眼,犹如一池寒潭。
殿前,御座上的封荣已经开口道:&ldo;那阁老就准备滴血验亲吧。&rdo;
说完,一挥袍袖,也不待众人施礼,起身便走。
众人连忙跪地,恭送御驾。
李太后也起身,宫眷是绝不能从正门出入,李太后转走殿后侧门时,倒不想一绕过屏风,便踧踖不妨的撞上偷窥的杜子溪和杜铭溪姐妹。
李太后脊背猛然僵直,止住脚步,眼底深处,缓缓一丝笑意浮起。&ldo;子溪,你都看到了?阁老这是连自己的外孙子都不顾了。又或者他是只顾着自己的外孙?&rdo;
杜子溪的脸色稍显苍白。李太后看在眼里,顿了一下,又和声说:&ldo;子溪与皇帝向来有内助之贤,只是不知夫和父间要向着哪一个?&rdo;
杜子溪的眼睛却在这样的温婉和煦中失去焦距。
仿佛还是初嫁宫廷时分,她不过还是相府肆意千金的脾性,即便夫妻恩爱和睦,但宫内苦寂枯燥,千里无垠的琉璃金瓦,围困出一方的牢笼,兜头压下,她渐渐寂寞。那时,风仪高雅的李太后曾是她最崇敬的亲人,同样的出身名门,同样的宫廷生活,她的许多错误,李太后均含笑包容,不曾发过一丝脾气。她自幼母亲早逝,情难自禁的就起了慕孺之心。暗自认定除了自己的夫婿,惟有她可以倚靠。
记忆砰然迸碎,她毕竟太过天真,竟不知这宫内人人都要带着一张面具,才能活下去。
杜子溪也凝起一抹柔和笑:&ldo;母后这话真有意思。儿臣自然是哪个都要向着了。&rdo;。
通天落地屏风遮蔽的轻薄阳光,无数尘埃在她的笑意中旋转。她总是安静冷淡,此时难得一笑,倒似绵绵春风,叫人沐醉其中。
皇后和皇太后这样一场无声角力,压的众随侍宫婢都忍不住含起腰身,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了。
铭贵嫔也是第一次见,只觉一边如冰一边与炭,她处身水火鸿沟中,猛地一激灵,惊惧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