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磨细细的珍珠粉,指尖触上去,恍如丝绢润腻,冰凉,连匣子皆是百年的金丝楠木,价胜黄金。用上好的敬尧纯棉帕子沾起,却不是后晕胭脂,而是把胭脂膏研开,混在珍珠粉里抹匀在面上。
饶是加了这一抹血色,杜子溪那孤薄的身姿,在硕大如月的铜镜前,仿佛水中倒影,一触即碎。
香墨好半晌不言不语,杜子溪终于忍不住说道:&ldo;太后她老人家还真是提防的滴水不露,这样也能保住魏淑媛腹中的胎儿。&rdo;
见她已经开了话,香墨叹了一声才道:&ldo;娘娘今日太急躁了些。&rdo;
&ldo;你知道这个&lso;日水溶金&rso;的故事吗?都道当日宪帝爷盛宠燕妃,到了今日已无人记得这穆燕妃宠冠一时,何等风光。所有人都说穆燕妃急病而死,又有几个记得,她死时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我还告诉你,就是因为她死了,才保住你妹妹的荣宠不衰。&rdo;
杜子溪的声音,如一阵风掠过耳畔。
香墨反手抱住自己肩膊,用力再用力。
十年光阴,她远在漠北,长日漫漫里无数次想过自己的妹妹,和婉温柔,极美的模样,全无尘垢。那是被困在牢笼内的她,唯一能掬住的一捧阳光。如今,就这么被猝不及防的撕裂,痛彻心扉。
往事流光逐影,好似在杜子溪的眼睫上沾了一层雾,万事皆模糊成了一团,眼眨了数眨,才轰然而过。她方轻笑一声,凉凉地说:&ldo;你若是还不懂,那我就把话说的再明白些。我若再不急,孩子就要落生了!你妹妹是不是人家的爪牙你心里清楚!她的手上不干净,我的手上不干净,你的手上到了今时今日还想干净?&rdo;
香墨泪流不出来,胸臆绞痛。开腔说话,唇瑟瑟战抖,声气却出奇的冷定:&ldo;生下来又如何?先帝五子,活下来的有几个?魏淑媛能一辈子都呆在太后那里?皇宫里的阴气重,小孩子命不硬些,是挨不过的。&rdo;
杜子溪这才柔软了神色,重重一叹,低声说:&ldo;跪了小半个时辰都不掉,若是个男孩,命也委实够硬了。人家都说命硬的孩子福气大的很。&rdo;
&ldo;这些事就用不着您担心了,我自会解决。&rdo;
香墨伫立许久,如石化一般的姿态。杜子溪只看见她无声轻笑,神色极尽欢欣,她声音愈低,眼中愈亮:&ldo;不过……我以为皇后娘娘您会担心另外的事情呢?&rdo;
窗外夜色幽暗,五色檐灯,映着窗棂,越显华丽。半掩窗下一株雪球菊花,开得雪山一般。而杜子溪的脸色犹盛雪色,却又掩不住那抹妖异潮红。
两人久久对视,沉默无语。
陡地,丽女官道:&ldo;娘娘,夫人,小食准备好了。&rdo;
杜子溪愣了一下,慢慢缓过了面色。
玉石案几上是银制的小暖锅来,盛着大半锅的鸡汤,几个浅浅的小碟子,里面盛着已去掉皮骨,薄如纸的鱼片。
待到杜子溪落座,侍候在一旁的宫婢才把鱼片下入锅中。
杜子溪亲自夹了一块到香墨的碟子中,道:&ldo;尝尝吧,秋天里吃菊花鱼片锅最滋补了。&rdo;
鱼片在鸡汤里烫熟后的滋味,本来已是够鲜的了,再加上菊花所透出来的那股清香,分外可口。
可香墨并没有胃口,勉强尝了一口,就笑了一笑,说:&ldo;不知是什么菊花,真清香。&rdo;
杜子溪抬头,微微一笑。
一边丽女官已呈上一个柳叶掐牙的竹篮,篮子里沥净的是一株菊花,每一瓣都是由浅至深的紫色,春深似海的娇艳,正是&ldo;丹凤朝阳&rdo;。
香墨定定望着,最终,目光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