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那也难怪,她与阿俊也认识了这么久。”
“俊国的前途要紧!”爹不以为然,“我就是吃亏在念少了书,如今不得出人头地。大丈夫何息无妻,如今俊国匆匆忙忙结了婚,只好一辈子做个小职员。”
“你想他做什么?当大总统?”妈妈问。
“让他如了心愿,念完博士再说。”爹爹说。
念不念博士与先结婚并无关系,主要问题是玫玲生活上的兴趣与我的相距太大。她喜欢到半岛酒店喝下午茶,买半打蛋糕回家。看哪家名牌大减价,买条丝巾把招牌露出来打。把我带出去亮相招摇。整夜对住电视。不住吃零食……
以往暑假回来,看到她,来不及的欢喜,来不及的倾诉,根本不在意这种细节,也没料到这种细节就是维系两口子生活和谐的主要条件。
我不是说玫玲不好,她与我不合,这是我所知道的。渐渐我沉默下来,渐渐玫玲的不满洋溢十分。
我所以早回伦敦,回到凯盛顿公园,郁绿的糙地,清凉的天气。
我不喜欢香港人的生活方式,不喜欢这块地方。
我说:“空气这么坏,交通这么挤,人们的心灵如此空虚。”
玫玲说:“我觉得香港十分好,事事方便得很。”
我叹口气,我们的对白忽然止于此。
这是我开始变心的时刻,真是奇怪,男人变心的时候,完全可以冷静地算出时分秒,女人则不能,女人、永远是胡涂的。爱的时候胡涂,恨的时候也胡涂。
像政玲,她是否真的爱我,也还是问题。姬亚是爱恶分明的.但世上像姬亚般女郎毕竟少有,这我相信。玫玲年龄一大,忽然受环境污染,她也寻找饭票,而不是寻找格烈哥利。(寻找格烈哥利的故事,你听过吗?)
我终于问她:“玫玲,你可爱我?”
她飞快的答:“当然。”
“如何?”我问。
“什么如何?”她瞠目而视。
“如何爱我?”我忧愁地说:“罗拔勃朗宁的太太伊莉酋白芭烈写过诗给丈夫,开头的两句是‘我如何爱你?让我细数……’你没有忘记勃朗宁吧?我们在中学便读过的。”
“我忘记了。”她不在乎的说。
我看进她的眼睛里,那里并没有生命。我觉得这么悲伤,她“死”去已经多年。
当夜我写一封很长很长的信给姬亚,向她倾诉这件事。很明显地我内心倾覆,太不愉快。
香港令我厌闷,整个地方是这么虚伪,打网球都是为显示高贵。没有一块空地,连散步的地方都没有。我自然可以在这里找份工作,数千元的薪水,成家立室,过枯燥乏味的生活,如果我爱玫玲,事情又完全不一样。人们为爱情所做的苦事,是超乎你所能想像的。可惜我不爱玫玲。
我不爱她。
我甚至不喜欢她。
这些年来,我想像中的玫玲早已不是真实的攻玲,这点我非常的灰心,我对她不起,我不能走到她面前说:“对不起,这整件事是一个错误,让我们说再见吧。”
我与父亲商量如何应付。
“爹。我一点也没有意思与玫玲结婚。”我坦白。
妈妈怔住,她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