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情瞬间稀碎。
“……你写了吗?”沈家骏于心不忍地问。
“……没写。”明扬于心不忍地答。
翅膀
鸽子奶奶做人很实在。
不仅鸽子给俩小孩喂了,鸽子汤也给两小孩吃了。
他俩没见过家里养鸽子,好奇地在鸟棚里转来转去。这鸟棚几乎霸占了阳台所有位置,为了有地晒衣服,甚至打穿了两个卧室来扩大面积。鸽子奶奶家在顶楼,在楼下邻居的窗户之间安装了一块巨大挡板——用来挡大便。
“不邋遢的人真是想邋遢都难啊,”沈家骏啾啾啾地逗着鸽子,“这个鸟棚我一点都没觉得乱。”
“是吧,”明扬赞同道,“我听说以前,鸽子奶奶是给显要人物当秘书的。”
“多显要?”
“……不知道,”明扬轻声说,“我爸妈说显要的话那应该是真显要。”
沈家骏一愣。
“你怎么认识这奶奶的?”他问。
“欸——”明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真的想听?”
沈家骏给鸽子喂了些综合饲料,鸟不理,没吃:“讲。”
这段回忆并不算多珍贵,属于仔细回忆要想一阵子的那种。明扬立在阳台上,左想右想不知道该从哪儿讲起,只好自以为挑重点地说:“以前,大概是我小学?”
“这么久?”
“嗯。”明扬很喜欢六楼,准确来说,是很喜欢六楼的窗外,他盯着纵横交错的深巷,好似乎在讲一个和他无关的故事:“大概在我没搬家之前,我认识的一个叔叔,他老婆怀孕了。”
沈家骏迷茫地点点头,没懂这个开头是从哪开始挖的。
“二胎。”明扬补充道。
沈家骏忽然心里一紧。
“当时,他带着自己儿子一起来我家,我在写作业,就让明帆和他儿子去书房打游戏,”明扬有一种臭习惯,喜欢把一件不值得记住的事情记得事无巨细,“我听见他说职位什么的可以不要,但是老婆的孩子能不能保。”
“怀胎八个月了。”男生的声音很轻,好像音量被远行的鸽子带走了一般,只能模模糊糊听个大概。
“然后呢?”沈家骏抓住了明扬的衣摆。
“然后组了个饭局,鸽子奶奶也来吃饭,”明扬笑了起来,也握住自己另一边衣摆,“我当时在走廊玩,你知道吧,那种很牛逼的酒店,走廊上就喜欢摆一些山山水水的玩意,我就盯着中间的水晶球看,鸽子奶奶就问我漂亮吗。”
“我说漂亮,”明扬笑出了声,“鸽子奶奶说漂亮个屁,饭菜巨难吃,好意思说自己是苏菜名家,狗屁不如。”
“原话?”
“原话。”
“操,”沈家骏稀稀拉拉地笑起来,“还挺直接啊。”
“对啊,”明扬说,“我头回听到那么多屁字,整个人都惊呆了。以为她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结果吃过饭后听见爸妈和那个叔叔说,鸽子奶奶肯来,孩子就多少保住了。”
“牛逼,毕竟一条命。”沈家骏垂下眼。
“嗯,”明扬好笑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咋?你抓这么紧干嘛?”
因为你身后太多翅膀。
沈家骏心想,所以我才会出现某种幻觉。
——好像下一秒你就要飞走了。
鸽子奶奶不喜欢小孩儿知道她名字,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名字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她把生活划分成两个区域,一个区域和过去连接,另一个则跟过去彻底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