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齐白日夜不停赶了三日的路,终于又回到了那个他并不想再次踏足的地方。
将马拴在山脚的柏树上,苗齐白这才从车厢里取出小包袱背上。
“咳,咳咳……”
喉间有些痒意,侧身掩着嘴咳嗽了两声。
他的风寒还未好,又连着三日马不停蹄地赶路,没有加重病情已经算是不错了。
看了眼青石堆积的山门,门脚下的野草已经快到人腰际了,连路都快看不清了。
这个地方荒凉了快十多年了吧?
苗齐白收回目光,抬脚踏上了那铺满青苔的石阶,石阶蜿蜒而上,消失在那茫茫山道之中。
忘忧门便在那山林的深处,石阶的尽头。
踏上最后一阶石阶,苗齐白看到了快十年不曾回来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快十年了啊!
心中的愧疚让他十年不敢踏入这个地方,如果不是为了救人,他也许这一次都不会回来。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各位师兄师姐抱着医书或是背着新鲜的药材在那青砖白瓦下的走廊里笑着与他说话。
“小师弟又去后山玩了啊!”
“小师弟今天在背医书呀!师傅知道了一定得高兴坏了,哈哈!”
“师兄,你又去玩水了啊!小心师傅又打你了!”
“小师弟,好久都没回来了啊!我们都好想你!”
“小师弟,你来看我们了吗?”
“小师弟……”
“师兄……”
“小师弟……”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晃动,苗齐白却觉得背心发凉,有些喘不上气。
他想大叫出声,将那份愧疚,那份后悔,那份害怕与疼痛全都发泄出来。
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像是被一只有力的手捏住了喉咙,让他双眼发红却无能为力。
“亦之……你来啦!”
苗齐白浑身一震,僵硬地转过头,他看见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万分熟悉的冷俊脸庞此刻苍白无比,原本冰冷中带着些许温柔的透亮的紫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幽深的紫色,透着嗜血的冷酷杀气,惨白的脸颊溅上了血渍。
少年祁殇手中提着弯刀,刀刃因为刚屠戮过无数生命而流淌着猩红的血珠。
他的身后是燃烧着的熊熊大火和不断哀嚎的求救声,他提着刀,目光落在苗齐白身上,一步,一步,向着苗齐白走来,如同地狱而来的恶鬼,让人胆寒心惊。
苗齐白瞳孔猛地一缩,心跳快得似乎要爆炸了。
他看着祁殇,颤着唇似乎想叫他的名字,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
祁殇一步步走到苗齐白的面前,那双堪称无情的冰冷眼眸凝视着他,如同被野兽锁住的猎物。
他对着他举起弯刀。
苗齐白屏住呼吸又想尖叫出声,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祁殇露出嗜血的笑意向自己砍来。
苗齐白眼前骤然一黑跌倒在地上,缺氧似的大口呼吸着。
再抬眼望去,哪有什么大火?哪有什么提刀的人?一切不过是自己魔怔了。
白云苍狗,岁月不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