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沣话到嘴边,又咽下。
他拧起眉头,额上沁出汗意。
在雷区的边缘,需要小心试探。
极富冲击力的画面在钱沣脑海中来回浮现,破产的中年男人一夜之间头发花白,形容枯槁,如霜打的茄子,无往常的意气风发,领着自己一脸茫然的儿子和妻子,拉着钱沣的衣角,以目光祈求,异常卑微,已然到了山穷水尽。
听着钱沣的话,郭仲韦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周边的黑色办公桌椅好似更黑,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你在求情。”
男人声线很低,不紧不慢。
他稍停片刻,搁下笔,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端起右侧的咖啡杯轻抿了一口。
喉结伴随苦涩的液体微微滚动,温热的咖啡好似冰凉,没有余温。
清隽的脸如刀削一般,依旧没有丝毫波动。
“没有,只是……”
钱沣正想打开话匣子,不料办公室的座机响了起来。
郭仲韦向来不接,钱沣只好代劳。
公关部的电话,从来没好事,果然……
“郭总,周总领着妻儿上了公司天台……”
钱沣暗惊,稳了稳心神,往郭仲韦身后的落地窗张望。
可惜无功而返,太阳还未落山。
按郭仲韦的怪癖,办公室的窗帘向来都是白天拉上,晚上拉开。
所以,此时此刻,偌大且黑暗的办公室,汲取着办公桌上那一处仅有的微弱灯光。
灯光下的郭仲韦,皮肤很白,像不见天日的吸血鬼,不分昼夜,疯狂敛财的吸血鬼。
光源来自一盏极小的粉色台灯,与办公室偏男性商务风格相悖,有些突兀,格格不入。
自他到郭仲韦身边工作,这盏小台灯一直伴着他,即使办公室变换过多次。
四年如一日。
郭仲韦的办公室在顶楼。
而天台,就在楼上,一墙之隔。
隔音效果极好的办公室,听不到任何动静。
整整68层的参天高楼,若真的跳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郭仲韦却像是聋了一般雷打不动,急死旁人。
倘若将那盏灯夺到手中,作为“灯质”,以灯为要挟,郭仲韦是否因此“乖乖就范”?
可只是想想而已,钱沣断然不敢以身试法。
“郭总!”
钱沣再度提醒。
兹事体大,后果一般人无法承担。
郭仲韦阖上合同,将笔帽盖上。
金属框眼镜被摘下,在挺拔的鼻梁上留下些许痕迹。
他抬起那双丹凤眼,目光冷冽,扫了扫钱沣。
“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