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不等落脚,一封与戚长璟一同抵达皇宫的信也传入了他的手中。一向言简意赅的工部尚书竟然密密麻麻写了数千字,戚长璟心底微沉,一目三行,手中的信封幡然下落。原本睡着的时佑安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猛地睁开眼睛,嘴唇发白,张着嘴巴剧烈地喘息。“怎么了?”戚长璟急急凑上去,一只手捂着时佑安的胸口,“这里不舒服吗?”然而心悸发作的突然,时佑安一张脸白的吓人,只顾着大口喘息,一个字也说不出。这一日是开元二年九月廿九。后世有史书记载:黄河有洪水,人疏之,然河底现一奇石,上刻曰:宝祥灾也。作者有话说:似僧有发,似俗无尘,作梦中梦,见身在身:来源《写真自赞五首》黄庭坚。感谢在2024-01-0718:56:16~2024-01-1020:2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八级大狂风43瓶;九尾天天开心10瓶;云苟、林洛施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趁人之危黄河水患来的突然,尽管工部尚书已经按照旨意提前准备,可是招募的一众劳工中还是有人出现了纰漏。信上写的清清楚楚,出现纰漏的几十名劳工皆是因为吸食了文殊兰,再加上连日大雨,没有疏通的好的河道被冲垮,这才造成了洪水爆发。不过工部尚书显然是个聪明人。他提前收到了戚长璟的消息后,便迅速着人检查了整个河口,并一一排查手下有没有人因使用文殊兰而意识恍惚,延误了工期。正好在河道冲垮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不到一日便将河口补上,这才使得当地的百姓免于大患。水患事小,然而冲上来的一块石头却是蹊跷无比。按照信上所说,那石头通体圆滑,放在水中隐隐闪着奇光,一拿出来又变成了普通的石头,上面用看不清字迹的笔画写着“宝祥灾也”四个字。工部尚书信中还说,这石头出现的过于巧合,上面的字更是荒谬,一看便知是人为刻上去故弄玄虚,只是他虽然看的清楚,百姓不曾教化,只知道这石头是上天发下的天谴和告诫。只是工部尚书在信中写的种种,戚长璟已经无暇顾及。时佑安的病来的迅猛而怪异。原本戚长璟以为时佑安只是心悸又开始发作,然而让太医院的一众太医看过之后,竟是查不出一点儿病因。怪哉。他们摸着胡子,仔细看着时佑安苍白而冒着虚汗的脸颊,一个个上去探了脉象之后却是不发一言。这瞧着倒确实像心悸之症……只是脉象为何如此正常?时佑安半睁着眼睛,湿漉漉的眼眸虚虚地盯着前面的某一处空地,胸口微微起伏,泛白的嘴唇吐出热气。太医们面面相觑,皆是无声地跪在地上。戚长璟面容俊隽,然而此时却蒙上一层阴鸷,像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紧逼着太医。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闭了闭眼,几乎不敢去感受怀中时佑安微弱的呼吸。天灾……明明是天灾,为何偏偏落在了他身上?戚长璟忽然想起冬日之时太后曾经同他说过的那句话:——“玉奴生来命格就弱,流言更是损命格的利器。”——“命硬之人,最易克他人之命。”他挥退了太医,当即叫纪得全进来。“去把镇抚司杨都尉叫过来。”前朝镇抚司为锦衣卫之附属,因为造成了太多的冤案,戚长璟登基之后便将其废置。他愿意做一个明君。只是……倘若民间真的因为一个小小的石头就对玉奴再起流言,他并不介意当一回暴君。“……陛下……”时佑安忽然细声细气地说了句话,将戚长璟的思绪拉回来,“我想、想吃桂花糕。”戚长璟顿时收起了脸上的阴鸷的表情,垂下头柔声应道:“好。”戚长珩带着部队一路追杀漠北残部,深入漠北中腹才班师回朝。虽然没有抓住苏坦勒,可是打了一路的胜仗,戚长珩还是相当高兴。“啧,这茯苓饼不好吃,”戚长珩大喇喇地跨坐在轿子里的座位上,一脸嫌弃地把手上的吃食丢在桌子上,又拿起另一包拆开,“还是云片糕好吃。”对面与戚长珩同乘轿子的竟然是薛鸿。薛鸿当时被巴雅尔的人带到漠北,所幸被戚长珩所救。戚长珩是个心气极高的人,平日里除了时佑安、戚长璟和太后之外绝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可与薛鸿相处的这几日以来,竟是与薛鸿无话不谈,渐渐成了交心的好友。薛鸿额头上还有伤,被一条白巾包扎好,眼下带着点浅淡的乌黑。他闻言一笑,也拿起一块云片糕放在嘴里,“嗯……好吃是好吃,就是这东西太甜,只怕吃多了伤身。”戚长珩“嗐”了一声,正要嘲笑薛鸿娘们唧唧,不知为何猛地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玉奴吃不得这些,唉,还是给他带茯苓饼吃罢。”提到时佑安,薛鸿原本有些沉寂的眼睛兀地亮起一瞬光泽。“殿下身体不好,确实要注意些。”薛鸿轻声说。戚长珩听着薛鸿这番贴心的话,不住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他之所以能和薛鸿交好,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薛鸿言语之间不超三句必然会提起时佑安。身为一个合格的外甥奴,戚长珩对此十分满意。他拉着薛鸿,又要兴高采烈地讲述时佑安在宫里的趣事儿,正巧车队经过了一个路边的小酒摊,几个人交谈的声音传入戚长珩耳中:“……天石都这样写了,还有什么不敢信的?”“所以那宝祥郡王当真是个灾星,黄河的水患也是因为他才起的!”“可不是!你们想啊,圣上御驾亲征漠北也是因为他,当时他被人掳走,咱们大兆不还好好的?”“嘶……老天爷都给圣上警告了,也不知圣上是怎么想的——”“能怎么想?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吗?圣上至今未曾选秀,都说是因为宝祥郡王不顾廉耻、勾的圣上都——”戚长珩登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伸手示意轿子停下,随后猛地掀开帘子跳下来,径直走到说话的几人前。薛鸿紧紧抿住嘴唇,也随着戚长珩下了轿子。他们行军隐蔽,着装并未刻意凸显身份,戚长珩也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常服。几个人看着戚长珩和薛鸿面色不善地走过来,顿时停住了话头。“你们要干什么——”不等为首的人说话,戚长珩就顶了顶腮,单手将人拎起,一拳挥到他脸上。随军的其他将士大惊,有几个人反应过来,就要把戚长珩拦住。只是一旁的薛鸿可不会让他们阻止戚长珩的动作。“拦什么,”面对旁人,薛鸿便拿出了朝廷官员的架势,眼眸低沉,“这些人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成王殿下便是教训一二又当如何?”薛鸿说的严重,本要上前的几人顿时犹豫起来。这样一犹豫,那边戚长珩就打的更收不住了。其他人见势不对,纷纷站起来要还击,戚长珩以一打五,依旧游刃有余。打到最后,场上只有戚长珩一个人还站着,他骂骂咧咧地揪起一个人的衣领,朝他满是血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狗东西,管好你这张臭嘴,小心小爷撕烂了它!”说罢,他嫌弃地拍了拍衣摆,看也不看还在地上哀嚎的众人,利落地钻回轿子里。等戚长珩前脚刚走,薛鸿后脚就走上前,用足了脚上了力道又朝几人挨个狠狠踢了一脚。“呸!”他也嫌弃地拍拍手,有模有样地学着戚长珩的样子上了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