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很讨厌沈冬宁这三个字。
“沈天白的沈,萧宁的萧,因为生在冬天,所以他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做沈冬宁,多么有情有义的男子!哈哈,多么让人羡慕的爱情!”他的母亲说道,口中不停,“他在告诉所有人他不爱我,他不爱我……”
我第一次见到沈冬宁,他只有四岁,缩在那个漂亮女人的身后,露出半张粉雕玉啄的小脸。
那个女人牵着他的手挨个跟长辈打招呼,他怯弱地喊,“叔叔好!”得到的是鄙夷的目光。“……婶婶你好。”没有人有会给他善意的目光。我的母亲更是摔了手里的杯子,他白着小脸,到了我的跟前,“哥哥……”我没有看他,我怕我会心软……
“阿风,你知不知道妈妈心里有多难受……”“阿风,沈天白他想逼死我!”“阿风,我容不下那女人,我不想看见她,不想看到那个孩子!”“阿风……”
我的母亲每天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这些,我不能看他,我不会心软。
沈冬宁在沈家住了只有一个礼拜。
我的母亲吞下半瓶安眠药被送去了医院,外公家的人来了很多,沈家的长辈也站在我母亲那边,他们指责我父亲的行为,以夺权撤股来要挟,他没有办法,便送沈冬宁母子去外面居住。
“整天哭哭啼啼的,怎么像我沈天白的孩子!”送他离开的时候,他还是这么骂着那个孩子。
然后,俯下身将他抱入怀里。
他小小的,小小的,被抱得很紧。
我忽然想起来,父亲从来没有骂过我。
所以……也从来没有抱过我。
为什么不骂我呢?
我忽然很嫉妒他。
**
一切都在母亲的意料之中,父亲之后很少去看沈冬宁母子。
他不能去。
太多双眼睛看着他。
“都说爱情可以超越一切,地位,金钱,名利,但他沈天白样样都不肯放弃,活该他这么痛苦!”
我的母亲笑着说道,可她的笑不真心。
父亲没有去找沈冬宁母子,也很少回来。
他变成了个工作狂,每天飞往各地出差商谈,我很少看见他。
萧宁的死是个意外。
在那个女人的葬礼上,我看到我多日不见的父亲,比起那些杂志的内页,他看起来更加睿智精明,也更加苍老。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人跟他说一句话。
葬礼很简单,那女人是个孤儿,唯一的亲人是跪在那里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沈冬宁,他揪着身边人的裤脚,问他妈妈为什么在盒子里,“你妈妈已经死了!”裤脚的主人残忍地说。
“死,死是什么意思……”
笨蛋。笨蛋。
这一刻,我一点也不羡慕他。
我从很多人个人口中听说过父亲和那个女人的故事。
我母亲说:“就是一个不要脸勾引别人丈夫的贱人……”
我爷爷说:“那逆子怎么就看上了酒吧里的卖唱的歌女!”
沈冬宁身边的老仆说的确实另外一个故事。他因为家里的逼迫娶了财阀千金,原以为浑浑噩噩就此一生,却意外遇见了她。燃烧在夜里最艳的花朵,心肠却茉莉一般善良。她本不求名分,却被他拉到了光明中,他说过很多承诺,到头来却一个也实现不了。
沈天白很普通,他割舍不下很多东西,也想要得到许多东西,他很可恨,也很可怜。
在这之后,我有很久没有看到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