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
只听他低低呢喃着,目光看着那皎洁无暇的珍珠,在透过外面薄薄的表皮,他能看见里头月牙一样的一勾弯月。
“越是在黑暗的时候……越不失其本心的高洁。”
林昆低声:“……是么?”
“是啊。”
李斯年无可奈何,回答道:“枕风,你今日又怎么了?”
林昆低低地“唔”的一声,而后像才发现似的,问:
“……啊,斯年,你来了。”
李斯年摸了摸他的头,林昆恍若一个小孩童那般,闭着眼,说道:
“斯年哥哥。”
自十四岁之后,李斯年极少听林昆这么叫他了,不由心里微微一顿。
“有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么?”
李斯年极轻地说:“因为林伯父……仍是不同意你进御史台?”
林昆趴在案上,摇了摇头。他眼瞳有些略微的失神:
“……不。是我的老师……唯一的独子杀了人。”
“噢。”
李斯年应了一声,但又随即在心里想,这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我们俩的独子杀了人。
但他仍然非常配合地继续问了一声:“然后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昆略微含糊地说:“他犯的,是杀人之过啊……会被判斩立决的。”
“——可是,我的老师年事已高。他受不住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
林昆此时就像一个难过的小孩一般,李斯年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悲伤的意味。
“我兄长说……可判他充军……这样,起码还可以留条命在。来日,老师想他,亦可以在致仕后去看他。……可是,我心里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李斯年:“……”
林昆有诸多烦恼。但是小时候,他的烦恼是怎么才能去金陵,和那个叶家小公子比一把诗文;后来进了琳琅书院、御史台,烦恼却突然多了起来。
有时候,连李斯年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抚平他眉心微微蹙起的忧愁。
“你知道那个女孩……她才十四岁。她死了,可她不能白死。”
十六岁的醉酒的士子,望着手中的明月心,怔怔地说。
李斯年静静看着这如冷冽珠玉一样的苍白少年,有时候,他的是非观比林昆容易判断很多。
因为,他早已见过了这世上许多肮脏罪恶,十岁以前,就尝尽了所有辛酸冷眼。
但是,林昆没有。
他的眼睛干净不染纤尘,也想要去追逐那几乎已经不存在于肮脏人世的明月;李斯年知道,可李斯年不忍心告诉他。
因为在李斯年心中,林昆就是他漫漫长夜中唯一明亮、想要守护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