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好不容易安分下来,却抱着路边的灌木,吐得昏天黑地。岑嚣原本想去便利店买水,却不放心留她一人,只能按着发胀的太阳穴无奈苦笑。等他凑近才发现小姑娘湿润着眼尾,覆上一层薄樱色,正呜咽着小声哭泣着,唯恐被人发现。“起来,咱们回家!”他心焦。岑嚣想去扶她,姚蘼却踉跄着推开,音色透着楚楚可怜:“我没有家了,彻底没有了。”剔透的泪顺着眼尾,毫无预兆地砸下来。“你也不是他!他根本都不会和我说话……”一切都是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好像连落叶都笑出了声,看她有多自不量力。两句“那种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和“想你痛彻心扉,却只能深埋心底”,的诗句,她分辨不出哪种更痛。像念咒语般,她嘴里循环往复只这两句,自暴自弃的颓废样,像雨打风吹后耷枝的白玫瑰。明明人看着他笑,眼底却是冷的。岑嚣听温复临提过一嘴她家里,小姑娘“听力全失,母亲病重,好不容易从迁安考来临川”,也亲眼见过她分身乏术,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永远在兼职、上课、泡图书馆,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她说“学长,我需要钱”……但眼下惹她更伤心的,似乎是她嘴里的“混蛋”!她本来就在发烧,又喝了酒,今晚要在路边再冻一场,无疑雪上加霜不要命,他撑着她肩下一把把人啦了起来,抱在怀里。小兔子这时,却破涕为笑,懵懂迷糊的泪眼,食指纤纤却顺着男生的鬓角,像抓痒般轻轻点在他右眼尾,还难以置信戳了戳。她声音像小猫似的哭腔:“咦,那颗泪痣怎么不见了?”“这儿明明有颗朱砂痣的,笑起来可好看了~”他是也有颗滴泪痣,不过后来点掉了,那个“他”竟然也有!他瞬间像哑巴吃黄连。岑嚣沉默两秒,皱着眉小声试探:“你很喜欢‘他’吗?”“当然,很喜欢很喜欢……”某人心更塞:“那你喜欢的他是谁?叫什么名字?”眸底却比天幕更深邃,他终是按捺不住。问到最关键问题,却发现她耳后信号发射器的磁铁垂了下来,人则枕他肩进入了梦乡。月光洒在路边,银白如瀑。岑嚣挺拔如松的身影,背上却伏着身量小小的姚蘼。他手背青筋凸起,骨节分明,只是侧眸看着她的睡颜时,肆意的眸融尽夜色的浓墨,多了几分含蓄温暖的情动。空无一人的街,路灯投下昏黄的光,穿过遒劲的枝干,两人交叠的身影在脚边被无限拉长。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娇憨的侧脸紧贴他的后背,无惧萧瑟刺骨的寒风。姚蘼睡得并不安稳,嘴里梦呓含糊不清,“妈妈,阿婆……”“岑嚣,不……岑嚣是大坏蛋,只会欺负我!”他的背却巍峨如山,渐渐安抚下那颗不安悸动的心。“难得~”他嘴角也微微勾起,望着无边寂寥的夜幕,似也希冀脚下的路永无尽头。难得还能记起他,却偏只记得他的坏,不记他的好。岑嚣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嚣张恣肆这前二十年,却一而再,再而三为背上这“小兔子”破例。刚甚至因她哭得梨花带雨,第一次手足无措,一颗心被疼麻了。女生宿舍是11点的门禁,落锁不假。但岑嚣愣是凭着一张俊脸,在12点强制熄灯后,让凶神恶煞的宿管阿姨,再和颜悦色地重开门。岑嚣原本也想背她回公寓,但思来想去终究觉得不妥。他们并不是真情侣,他不在乎绯闻造谣,习以为常,她却干净得如岁前第一捧初雪。他舍不得。怎么办?他有点想“假戏真做”了。庆幸第二天上午没课,姚蘼一觉睡到十点多。徐星笙给她兑了蜂蜜水,陆稚恩多带了份早餐,至今还在暖气片上温着。蜂蜜水甜甜腻腻,茉姐却托腮,突然问了个很炸裂的问题:“阿蘼,你是不是喜欢岑学长?”姚蘼头晕脑胀,全身酸疼,脸色还带点憔悴的苍白,却大方承认:“嗯……这么明显吗?”三人齐齐点头,像是三堂会审全围了过来。她本不擅长撒谎,就像他发现她会红耳根,极易被人戳穿。姚蘼三言两语只简要交代暗恋的事,包括答应岑嚣假装情侣,义务为他挡桃花。江家,包括那联姻,只当荒唐事烂在肚子里。“既然大家知道了,以后就不要再起哄打趣啦,我怕他困扰~”姚蘼声音很乖,软软糯糯招人疼。昨晚他一连串的无奈质问,能瞧出确实不堪其扰,深受其害,不然也不会想出“假女朋友”这招抵抗。只可惜她不彪悍不称职,还总给他添麻烦。“你竟然偷偷喜欢了岑嚣三年多!”稚恩难以置信感慨了句。陈茉却一思量,丽眸半敛:“可就昨晚看,岑校草对你并非无意哎……”就那一整晚守着围着,怕一眨眼人就凭空不见的腻乎劲,众人还都以为是热恋期,狂塞满嘴狗粮。“没,他只是可怜我~”姚蘼醉时疯,醒来思维却格外清晰,岑嚣力所能及惜弱扶困,就像是惯性可怜脚边的流浪猫,就像叶家慈善基金倡导的“天使聆音”公益计划。高考前,那只小狸花他也是日日看,天天喂,眼底的温柔喜欢能溺出水。但真到了分离时刻,连最后一眼都没来得及见。小狸花被他用罐头喂叼了,等了好几天不来,猫粮和鸡肉干都不屑一顾,最后是被她抱回了家。她也是怕自己习惯了他……最后仍免不了,变成那只被遗忘舍弃的“猫”。而岑嚣这边即便凌晨三点睡,照样雷打不动六点起来泡实验室。刻意换回华子抽,喉间痒意却越抽越躁,一大早烟雾缭绕,就差把休息室点着,廖辉进来都直咳嗽。廖辉昨晚嗨过头,差点鼻青眼肿,下个月饭钱还要被人接济,着实凄凄惨惨。奈何仍改不了瞎三话四:“老大,一大清早‘人比黄花瘦’,难道是昨晚未能一蹴而就?”岑嚣漫不经心看着烟盒里仅剩的一只,他拿烟的手又收回:“信不信老子把你打包,丢进伤心太平洋……”他没工夫跟廖辉瞎扯,看见老温送梁浅来实验室,急忙跟了过去。昨晚他想了半夜,都想不起高中时还有哪个染银毛的非主流,或许这号人物,温复临认识。温复临也贫嘴打趣:“怎么还有难住你的事?”“别贫~你印象里有没有这么个人?”他简要描述了一下,却又怀疑小兔子故意骗他,毕竟迁安一中附近,好几所职校技校连成片。敢在老严头眼皮子底下染银毛,除非是不想活了。温复临那笑意味深长,却在意料之中:“你不会真看上我这小师妹了?”这却把他问倒了,他终是忍不住叼起那只烟,清冷慵懒的琥珀眸,迅速而浓烈闪过一丝异样,像是山涧的风顺着耳道,吹醒他钝化的头脑。像雨过后明朗的天空,像突然绽放的春花,他亦恍然大悟。当局者迷,想着她纤弱单薄的身影,梨花带雨的哭靥……他这一段时间的离奇与反常,竟源于此!“不行吗?”他茅塞顿开后,却又垂眸颓然,“但她有喜欢的人了……”廖辉看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不是老大,你们不就是在谈恋爱吗?噢~难道是假的?”温复临捂住他的嘴:“昨天是假的,但他动心了,就迫不及待想弄假成真……”“艹,从见她第一面我就说嚣哥你对她不一样!”“喜欢就追,她又没嫁为人妻。”温复临以过来人的角度,堪称苦口婆心:“她有喜欢谁,跟你追她冲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