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冷澜之心中浮现出了细细密密的疼。
她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在虎狼一般的成年人的拳头下是怎么活下来的,心中又是如何的惶恐疼痛?
还有那可怜的女人。
她娇小的身子未必能护住小小的少年,自己却早已经遍体鳞伤。
“后来。”顾湛唇畔勾起了薄凉的笑:“我把他杀了。”
确切地说,是把那一家都杀了。
那男人是个赌鬼和酒鬼,某天喝多了去赌钱,不但是把家里的钱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面对想要将他的手剁掉的债主,他竟然想把老婆卖了。
养母那时不过二十出头,虽然出身乡野,长得却很好看。
那个畜生想要把养母卖给赌坊换钱!
深夜,赌坊的男人突然闯入家中,想要将可怜的养母拉走。
养母一个弱女子,根本反抗不过。
为了清白,她悍然撞死在了家门口的柱子上。
那一夜,小小的少年原本已经在柴房里睡着了,却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柴房去查看发生了何事,入目便是养母满头是血地倒下去的样子。
养母并未立刻咽气,闭上眼睛前,她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双目之中满是歉意,几乎用尽了全力张开了嘴巴。
虽然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却能看出她是让他——跑。
少年最听养母的话,懵懵懂懂的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虽然很想过去找养母,却还是转身跑了。
后来他躲在村中的柴火垛里,听到了村民们的讨论,才明白了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寻常深夜里,在养母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听到了村民对自己的议论。
“李家的向来胆小听话,人又勤快,要不是收养了那个小杂种,也不会被大柱卖掉。”
“谁说不是呢?男人么,谁能不恋家?要不是家里多了个杂种,他怎么会天天泡在赌场里不回家?”
“不过话说回来,大柱也是傻了,他卖老婆干什么?卖掉那小杂种不就行了?”
“那小杂种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李家的对他那么好,还为他丧了命,他竟然跑了,真是可惜了李家的,养条狗都比养他好。”
小小的少年还不太懂太多的人情世故,他虽然觉得那些村民的话不对,可还是听进去了,他知道自己该去看养母的,于是就去了养母的坟上。
然后,就被李家的人抓了回去。
李家想把他养大一些,好卖个好价钱。
三年后,五岁的小顾湛已经在日富一日的磋磨下明白了许多道理。
他明白了那些村民的话都是错的,他和养母都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赌钱的李大柱,是因为李大柱赌输了钱才想要卖掉养母还钱,才会害的养母为了保住清白不得不撞柱而死。
他明白了李大柱一家养了他三年不是因为他们善良,只是想把他养大了卖个好价钱。
他更通过暗中观察,知道了三日后买他的人就会上门。
那些人会把他卖到小倌馆。
他甚至从那些满口喷粪的村中糙汉手中,知道了小倌馆是什么样的地方,知道了自己被卖进去之后会面临什么。
尽管……
他其实并不明白那些事情的含义,但他知道,那肯定会是一件让人生不如死的事情,会毁掉他的下半辈子。
于是,他在那个没有星光也没有火光的夜里,杀了李大柱和他娘,并放了一把火,还把他们的破房子点着了。
没了李家,他便开始了流浪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