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得不行,李常立马来软的,他开始跟对方回忆往昔,点点滴滴,他从他们相识开始回忆,一一细数两人的交情,说现在他的孩子怎么怎么可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方面色不变,依旧不为所动。
他说的口干舌燥,对方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体贴的给他递了杯茶:“口渴了吧,润润喉咙,我听着呐,继续……”
宁帝继续不下去了,开始耍无赖:“我不管,之前咱俩赌约,你说过欠我的,你这个人情得还,别人我信不着,我就信你。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他都五十多了,耍赖的神情搭配着他那张老脸,让人看了,瘆得慌。
双方其实都知道,他既然能准时出现并能坐在这里,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了。
鬼判官被宁帝缠得头疼,主要是看他撒泼耍赖,有些倒胃口,一国之君呐,这要是让大臣们看到了,可怎么得了,也属实是一片慈父之心了。他终于点头:“领来我看看吧。”
宁帝示意人把六皇子带来,李洛规规矩矩的过来,他长得很面善,眉清目秀,像是观音座下的善男童女。
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鬼判官看了眼眼前的皇子,神色淡淡,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宁帝微笑的看着儿子:“洛儿,这是你的师父,快来跟他磕头,以后你跟着他,听师父的话。”
李洛看了一眼他的父皇,恭恭敬敬的上前,结结实实的给上座的人磕了三个头。
“好了,事情既已办妥,那就跟我走吧。”鬼判官起身,就朝外走,李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父皇,神色踌躇,不知道是应该跟师父走还是等父皇派人送他去。
似乎是验证他所想,宁帝微笑的跟他挥手:“去吧,跟你师父走吧。有机会……父皇会去看你的,从今往后,你自己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好好的活着。
他眼眶微红,满心的不舍被强压下来。宫廷虽好,勾心斗角,外头没有琼浆玉液,可平淡即是福啊。
贵妃的死,使得他懂得一个道理,最疼爱的人未必要时时刻刻放在眼前,只好他能活得自由自在,远远的安全活着就好。
李洛跪下给父皇磕了一个头,起身追着师父离开了。
宁帝呆呆的看着儿子离开的方向,视线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觉得口干舌燥的,才端起身边的茶水,一入口已经冷了。
“回吧。”宁帝起身缓缓的出门,明明是应该安心,可不知道为何,心里却仍然是牵念着。
不得不承认,他血脉众多,能让他这么挂心惦记的孩子却屈指可数,父母对孩子的偏爱,向来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他此刻忽然有点懂得述灵太后的狠心和偏心,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也的确是长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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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寺,此起彼伏的钟声敲响,威严而又雄壮。
大殿外站着的和尚一个个神情肃然,他们身上的僧衣都是半新不旧,脚上的鞋子有的甚至磨破了洞,肩上有的背着简单的背包,有的连背包都没背。
他们神情肃穆,安安静静的站着,等候着师父的吩咐。
谢瑾瑜魏婴站在沈芳的身后,他们看到沈芳神情严肃,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似乎是竭力憋回去眼泪。
圆通身上空无一物,神情是难得的严肃:“我佛慈悲,万福寺受百姓香火,危难之际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望尔等下山,济世救人,超度亡灵,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吧……”
大殿的众僧,双手合十,整齐划一:“弟子遵命!”
钟声再次响起,咣——咣——咣——
一声声庄严的钟声在耳边回响着,沈芳看着底下熟悉的脸庞,玄真玄清……
这些平时跟她嬉笑打闹的人儿,面容平静,再没了以往的不耐烦,也没有以往的白眼,也不知经此一别,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了。
最后排的弟子率先转身,陆陆续续的往山下走,他们面容安定,眉眼温和,脚步坚定,向佛之心,不可动摇。
圆通望着他的徒弟一个个的下山离开,念了一句又一句的佛号。
沈芳看着他严肃的面庞,眼泪终于顺着脸庞滚滚而下。
魏婴终是忍不住开口:“你——为何而哭?”
沈芳伸手擦着脸上的眼泪:“他们这时候入世,也不知道能否平安回来……”
武功高如圆通,都让人一闷棍敲倒,险遭不测,又何况是他们。
谢瑾瑜和沈芳对视一眼,魏婴一路是被杨三扛回来的,他除了在被上被颠吐了之外,几乎是没遭什么罪。
谢瑾瑜是吃了很大苦头的,他吃过蛇肉,吃过虫子野果,饮过浑浊的雨水,也露宿过山头。
他眼睁睁的看着看起来善良的百姓变得面目可憎,也险些成了别人的盘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