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瑜和魏婴自然不会跟沈芳计较,虽然不知道她跟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明天就回万佛寺了,大不了也就忍一天而已。谢瑾瑜没搭理她,众人转身看村子,讨论着要不要留宿在这。沈芳从马车上跳下来,睡得时间长了,小腿有点麻,一时间没站稳,下意识就随手搭了下前人的肩膀。
“手往哪放呢?”谢瑾瑜侧头没好气的说道。
沈芳讪讪的把手拿下来,心想:至于吗,真小气啊,搭把手而已。
谢瑾瑜抬手用手指掸了掸肩膀上肉眼看不见的灰尘,一脸的嫌弃。这幅做派一度让沈芳格外想揍他,小侯爷了不起啊?她一边活动着手脚缓解脚上的麻意,一边又想到自己的接近人家的目的,心里忍不住叹息……
可不,小侯爷是了不起啊……
吴平和杨三商量了下最后还是决定进村,他让杨三先去探路,他守着马车。回万福寺只一天的路程是双驾马车的基础上,要是马丢了靠他们脚程回去就慢了,他和杨三倒是无所谓,这还有孩子呐,变数太多,小主子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这责任他担待不了。
此刻,他心下无比的后悔,不应该听从小主人的吩咐偷偷出来,万一有个闪失即便是搭上他十条命都不够他赔的,自己还是大意了。可眼下后悔也没用,还是得应付过去。他其实想去探路,可他不放心主子,现在他不能小主人出自己视线。只能让杨三先去村子里探路。
杨三去了一炷香的功夫都没回来,魏婴有点神色不自在,谢瑾瑜和魏婴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沈芳,两人脸色慢慢涨红,深呼吸了几次,挺直脖颈微微弯曲着身子,双腿夹紧……
沈芳扫了他俩一眼,顿时明了,心里头憋笑,嘴上却说:“我想方便。我先离开一会……”说完,就背着手慢悠悠的踱步进了村。
两人直到她身影消失在村口,看不到了才齐齐跳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我要出恭……”
晃悠进村的沈芳也四处看了看,内心戒备着,她找了个犄角旮旯先方便了一下。马车一走就是一天,想去解手不是很正常嘛。有什么不好张口的,这些所谓的王侯公子们穷讲究真的是太多了。
她回想起他们一行人高头大马,侍卫开道,老妈子丫鬟小厮长随的,浩浩荡荡的进寺。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淮南侯府的亲眷似得,太张扬了。彼时她蹲在殿门口啃馒头,就看到华丽马车下来了像仙女一样的贵妇和两个华服小公子。比她之前看到的青楼花魁穿戴都华丽,她忍不住低头又看看自己,灰衣麻布的,鞋子被大脚指头顶漏了……人和人真的是没法比啊。这么一想,连嘴里的馒头都不香了。
她有次去找阿来,阿来要给他们送饭,她就好奇跟着去了一会,然后看到好几个丫鬟小厮又是提桶又是端盆托帕的,还有拿胰子拿艾草拿熏香的,当时她还以为是要摆饭,后来才知道是人家上茅房……也不知道上个茅房为啥还要那么多工序。在她看来,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刚才她有心装看不懂再憋他俩一会的,转念一想,人家顾忌她是姑娘家,她也不应该这么捉弄他俩,显得她不厚道,这才避开。其实她应该守着马车的,如果她是谢瑾瑜,她会连夜驾车回万福寺,而不是拐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夜。最近世道不太平,变数太多了。他们人手又没带多少,两个侍卫倒是千里挑一的高手,眼高于顶的小厮却是个废材,再带了两个贵公子拖油瓶,真打起来了,顾得了头顾不了腚……
可惜,话语权不在她这,人家也不听她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不知道现在回去,那两个小公子方便完事没有,索性就村里看了下。灾年的百姓都不好过,有的富裕的村落或许有往年的余粮,勒紧裤腰带能熬过去,眼前的这个村看起来并不富裕,整个村落都是茅草房居多,墙壁都是黄泥砌的,一场大雨倒塌的七七八八,没倒塌的也是被大风刮飞了半边的房顶……
她走到一个看起来还稍微像样的房子,正想进去,却看到杨三从里面出来,面色不好。她便后退了一步。杨三开门出来,她在他阖门之前扫了一眼里面……有两具爬满了尸虫的尸体。其中一个满脸血迹眼睛睁得很大的汉子,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一看就不是饿死的,像是被劫杀的……爹跟她说过,不要高估了人性的善,更不要低估了人性的恶。盛世之中,有施粥布粮来博取名声的豪门世家,乱世之中,也有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贫苦百姓。
杨三显然整个村子都看了一遍了,他的脸色很不好。衣服下摆有深色的血迹,沈芳估计他之前这么久没回来应该是提前排除下隐患,找好能落脚的屋子,这个村的可居住的房子不多,像样的估计都发生了跟刚才的那间差不多的事情,为了不惊吓到主子,肯定要提前处理下。估计血迹是抬尸体蹭的……
难得的,她没多嘴聒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两人去和谢瑾瑜汇合。
这会又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原本马车前站着的公子已经上了马车,只有吴平坐在车架上,他也看到了他俩,沈芳看杨三跟他轻微的点了下头。吴平回以抱拳,转头跟马车里的人请示了下,马车缓缓前行。杨三领路,就这么几步路,沈芳也没再上马车。几个人往杨三选好的房子行去。
是个独门小院,院子里居然有马棚,有水井。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左侧光秃秃的大树,沈芳猜测这应该是个枣树,庆州的地界适合枣树生长,她看到过好多村落的院子里都有枣树,到枣子熟了的季节,孩子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着大人去打枣。她小时候也是很期盼这个活动,大人打下来枣,她们就在地上捡,青色的枣子咬下去脆脆的,红的熟透了软一些,但是格外的甜……
后来她大了些,飞上枣树轻而易举,就很少去打枣了。
这棵树看起来比她儿时见过的所有枣树都粗,年头应该很大了,如果她之前见过的枣树是孙子辈,那眼前的应该就是爷爷太爷爷辈了,也不知道曾经孕育了多少的枣子,丰富了多少孩童的童年……枣树一般八九月份结果,往年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可以看到满满果实的枣树,只可惜,眼前的树爷爷是光秃秃的,叶子都被撸光了,下场也跟村头那几个歪脖子树一样,树皮都被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