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却只剩了这一张血迹已干的信。
墨熄无法表达自己当时内心究竟是一种什么感受,他在榻沿坐了很久,手里攥着这封信。
明年繁花烂漫时,小嫣清唱我吹箫。
如果今天死去的人是他,他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呢?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他并不以为意,直到许久之后,才蓦地反应过来——他霎时愣住了,背心一片冷汗——胸腔里像忽然点起了一簇火,照的一切霍然通透。但又好像那一簇火其实一直都在他内心深处默默地照亮着他,舔舐着他,煎熬着他。
只是他从前没有发现,不明白自己那些压抑着的感情是什么而已。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心里的野火却越烧越热,有什么坍塌了,有什么又轰然立起。
营帐外有死了兄弟的修士在哀哭,又隐隐的埙声和寂寂的风声。
他攥着手里的那封薄纸。明天谁又会死呢?
明天谁的心事又终成血污。
他忽然再也无法克制心里的那种冲动,猛地一撩帘子,正撞上进来给他疗伤的药修,那药修吓了一跳:“墨公子?”
墨熄不回答,他大步走出帐外,步子越来越快,把那封染血的信收在袍襟里,他会把它带回去给那个信中提到的“小嫣”,然而他现在急着要去找一个人,他忽然变得那么急,好像如果不说,明天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死亡就迫在眉睫似的。
“墨公子!墨公子!”
白袍广袖的疗愈修士追出营寨,朝他喊道:“墨公子,你胳膊上的疮口——”
但他没有理会,不想管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伤,他只身奔出营外,召来灵马,一骑纵马向前。
胡风朔雪迎面拂来,身后是守备营的鸽群唼喋,那细碎的声音被他越抛越远。他的心中攒着一团热血,想要找到正在值夜的顾茫倾说。他能感受到自己怦怦的心跳,焦灼如火燎烟熏的内心,明明朔风寒雪,却连掌心都是微微湿润的。
“顾茫呢?”
来到北军营中,他还没下马就着急地喘着气问戍军的修士。
“我找他人,他在哪里?”
那修士见他风风火火,吓了一跳:“墨、墨公子可是有急报?”
“有什么急报,我见个人就非要有急报吗?”口中呼出炽热的白雾,语气愈焦躁。
“那您……”
修士目光刮了一下墨熄受伤的胳膊,犹豫片刻,没有再问下去,但墨熄已然明白他的意思——那您无事不好好休息养伤,迎风冒雪地,从南军跑到北军来找一个无名小卒做什么?
墨熄太焦急了。
也太冲动。
他刚刚弄明白了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困扰了他很久的事情。他必须要找到顾茫,如果不立刻找到顾茫的话,仿佛满腔热血就会在这一夕之间被熬干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