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渐渐降临,现场的光线和刚才相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灯光组不得不飞速地调整布光,让现场光线看上去保持在黄昏这个时间段上,以确保这部分戏能够拍完。
曲海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服化正在给他做最后的造型调整。他远远站在长廊的一头,看着中庭里清末装束的演员们闲谈着,无论是刻意隔开的距离,还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和其乐融融的一群人之间的明显反差,都十分有利于曲海遥酝酿出角色内心所产生的空间分割的距离感。
他对自己还算有信心,可没想到一条没拍多久就被娄永锐叫了咔。
曲海遥不明就里地看着娄永锐,就看见娄永锐一脸菜色地踱着步子走过来了——看起来更像是跺着脚走过来的。
“谷雨是因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一开始他比较懵,后来又被谷春啼完全震慑住了——这是我给你讲过的,谷雨的反应吧?”
曲海遥点了点头,有点云山雾罩的,他觉得他就是这么演的啊?
“我让你表现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是让你一脸花痴地盯着人家流口水!你能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
娄永锐的怒吼声中带着一丝被逼急了一样的忍无可忍。工作人员们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忍笑失败的嗤笑声,曲海遥的脸也一下子胀红了,禁不住将视线往容意那个方向投了过去。
容意正挑着眉毛看过来,旁边的赵绵绵一手揉着膝盖一手虚捂着嘴在憋笑。曲海遥一边羞愤道歉一边在心里咆哮啊啊啊啊啊啊我花痴我男朋友也要被骂吗这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娄永锐何其眼毒,一眼看出曲海遥的道歉不诚心不诚意,直接把他提溜到监视器前,让他看回放。
为数不少的演职人员们都凑过来看热闹了,赵绵绵膝盖还是跪得有些麻,但兴致很高,一蹦一跳地就过来了,整个场面宛如公开处刑。曲海遥硬着头皮杵在娄永锐旁边看着监视器上的自己,一开始曲海遥的情绪是对的,那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懵逼感和想要冲上去阻止却又怀有私心的挣扎都表现得很到位。
可是谷春啼出场之后谷雨的反应就和娄永锐的要求不符了,曲海遥先是在看到容意之后呼吸错了一拍,之后视线几乎就没有从容意身上移开过,好像完全没把仍然跪在地上的面貌与辛燕一模一样的这个小姨娘放在心上。
说是被震慑了,倒也勉强算是,但这种直勾勾盯着对方的震慑怎么看也不像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反应,反倒像是一个危险的斯托卡猝不及防看到了跟踪已久的受害者时的反应。
娄永锐斜眼看着曲海遥,满脸的“你自己看看你这没出息的德行!”曲海遥脸一下子烧红了,好在带着妆看不太出来,他只能一边唯唯诺诺一边心内咆哮着原来我花痴成这样了吗啊啊啊啊啊啊丢脸死了!!!旁边一圈演职人员一会儿看看监视器上的斯托卡谷雨一会儿看看监视器后面满脸窘迫的曲海遥,大家都是一脸忍笑的憋屈样。
可光是觉得好笑就好了,曲海遥分明看到赵绵绵将目光从监视器上收回来之后,眼珠子克制不住地在曲海遥和容意之间转来转去,明显是复杂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不会发现了什么吧……?曲海遥不禁将目光投向容意,容意虽然也在向他看过来,不过神色明显从容很多,只是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造型,然后挑着眉毛问旁边的服化组:“这个造型有这么帅吗?”
他这样低着头、微微皱着眉看着服化组的小姑娘,说一句迷倒众生也不为过。小姑娘猝不及防被他闪瞎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副导演和场务见状不禁笑了出来:“这是真的帅啊,兵不血刃就KO了两个人了。”
容意哼笑了一声,耸了耸肩,一副“愚蠢的人类”的表情,玩笑的意味明显。可曲海遥的心却揪了起来——他分明看出容意的玩笑并没有深达眼底。
这不是在玩笑,而是在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试图让曲海遥的表现看上去正当化。
曲海遥暗骂自己得意忘形,刚跟容意的关系缓和了一点尾巴就翘起来了,竟然做出这种不专业、不严谨的反应,徒增剧组和容意的麻烦。他闭上眼睛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再三严肃地警告着自己,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成为谷雨的心理建设。
第二条重新开拍了。
在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谷雨就被视线中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所震慑了,那线条鲜明的衣着,瘦削而挺拔的背,端正的面容和凌厉的气势,无一不在向谷雨展示着一个他再怎么极尽幻想也无法想象的、只有眼睛看到才能相信的,百年之前谷家真正的当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