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中,白素一字一字说道:&ldo;远离痛苦,定居国外,这是一个梦。&rdo;至少在她没有报仇之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美梦。&ldo;梦境虽然虚幻,但如果我们肯创造的话,总有一天它会变成现实的。&rdo;白毅声音有些急切。&ldo;白荷怎么办?&rdo;她忽然开口问道。白毅不说话了,或许他没有想到白素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白荷,当年白荷被炸得粉身碎骨……那是白家的禁忌,不能提,也不敢提。有些伤痛需要放在沉默里,才能执拗的挺下去,一旦放在唇齿间,势必伤人伤己。死寂的沉默里,白素眼神深幽,话语轻飘:&ldo;白荷的灵魂还在s国上空漂浮,受尽了摧残和折磨,我时常能够在梦里面看到她在对我哭,她总说她很疼,可当我问她哪里疼的时候,她又说不出来了,于是我知道她全身上下都在疼……&rdo;&ldo;素素……&rdo;白毅这声轻唤显得格外沉重,藏着太多的痛苦和噬心之痛。白素置若罔闻,徐缓说道:&ldo;我知道她很疼,亲眼目睹她死亡的那个人是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人是我。爸爸,我是谁?他们都说我是赫赫有名的谈判专家,在我手上几乎没有失败案例,但我却救不回来我的妹妹。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糟蹋……&rdo;话落,电话里一片死寂。静,那样的寂静足以将一个人的心脏绞杀的血肉模糊。&ldo;你说什么?&rdo;终于,白毅开口,声音艰涩,因为不敢置信,他的声音甚至在发颤:&ldo;素素,你说什么……&rdo;那么轻的语气,那么小心翼翼的试探。紧绷下隐藏的恐惧,那么……痛。白素扯了扯唇角,她应该笑着说悲伤的事情,她应该伤心痛苦的放声大哭,但她却该死的平静,平静的近乎诡异。&ldo;爸爸,仅仅隔着一道门而已,一个又一个男人进去,然后再出来……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的心……我的心很疼,我宁愿里面那个女人是我,也不愿意是白荷,她是我妹妹,是那个每天跟在我身后受了委屈就躲在我怀里撒娇的妹妹,可是我都让她遭遇了什么?&rdo;&ldo;不,这不是真的……&rdo;楼下,白毅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脚步向后踉跄了几步,那个伟岸坚强的男人,当年两个女儿惨死都没有击垮他,但他现在却因为白素的话,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手机里传来&ldo;砰‐‐&rdo;的一道尖锐的巨响声,他把手机给摔了,他尝试从地上站起身,但刚站起身的时候,却因双腿无力,再次跪在了地上。这一次,他良久没有反应,头低垂着,像一个被凌迟处死的罪囚一般,然后白素看到他捂着脸,肩膀耸动……他在哭。爸爸,白荷死后尸体被炸,她死前遭遇,淹没在这场爆炸案里,没有人知道,也无需知道,只要我知道就可以了……我将永远深深的刻在我的骨头里。爸爸,你花费那么大的心力和精力栽培我,你说你的女儿应该站在总统府为国民谋福利。我听了你的话,我每天尽可能的缩短睡眠时间,我把我的心血和热情奉献给了国家。你说:&ldo;孩子,国家是我们的避风港,但我们不能只接受,而不给予,这是不对的。&rdo;于是,我那么热爱这个国家,热爱我的工作,我生怕我的每个决策会给国家和国民带来无法挽留的过失,我每天战战兢兢,仅仅是因为我要对得起我的身份。爸爸,他们要绑架的人原本是我,但白荷那个小傻瓜,却为了救我,反而把命给搭了进去。爸爸,别难过,难过让我来承受,我已经在罪恶的深渊里沉浮挣扎了两年,在这方面我有经验,只因我已经习惯了疼痛。你放心,糟蹋白荷的那五个人被我给杀了。第一次,我折断国民脑袋的时候,我的心是欢喜的。那五个人中有一个人是绑匪头目的哥哥,我开枪射杀了他,用我的右手。爸爸,你知道吗?我的右手废了,这只手曾经是你的骄傲,你说你的女儿是神枪手,你说你的女儿枪法如神,无人能及。我的右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们打断的。铁棍落下来的时候,我听到我的骨头在哭泣。我不疼,真的。我在笑,我笑他们太可怜了。但笑容和眼泪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前一秒可能还在笑,后一秒也许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我属于后者。白荷被他们开枪打死了,我数着呢?五枪。绑匪头目说我杀了几个人,就会往白荷身上打几枪。那五枪分别打在了白荷的四肢和胸口上,白荷说她冷。一个残废,一个垂危之人,在绝境中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我也觉得很冷,暖不热啊!暖不热……爸爸,这些年,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世界怎么了?它怎么能够这么冷酷的颠倒人世生死无常?怎么能够这么残忍的让你和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在我和白荷的灵前老泪纵横?我问自己,我的理想和信念,我当初报效国家的激情,我对别人的依靠和信赖都到哪里去了?爸爸,我一直推崇正义,可是我的正义被邪恶给无情摧残了,于是正义……它只是弱肉强食下的一个屁,我今后再也不会那么傻了,如果只有以恶制恶,才能复仇的话,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出卖我的灵魂。对不起,我注定要走上一条让你失望寒心的道路,哪怕那里布满了泥泞,哪怕需要我一路滚过去,我也在所不惜。我总是会想起小时候,那时候我们是多么的快乐和幸福!阳光下,我们的笑容在尘埃里散发出耀目的光芒。白荷骑在你的脖子上,揪着你的耳朵,你温温的笑,你是那么的好脾气,你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母亲,我们一家四口一起走向前方蔓延无边的道路上。都说人对未知的命运和道路,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但我那时候没有,我在你的掌心里感受到了踏实和心安。爸爸,你告诉我:一个人要学会和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和睦相处。两年前的我,心里装满了正义,然后在正义里灰飞烟灭。两年后的我,心里装满了仇恨,我对一切无谓,只因我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我学习和不堪的自己相处,并且相处融洽。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我,我知道这将是一条不归路。也许,我会死,也许我会受到法律的严惩,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两年前的我,原本就该死去,白荷一个人在天上太冷,我应该陪着她一起过冬。爸爸,你现在还会让我放弃报仇吗?还会希冀一家人异国疗伤吗?我有我自己的疗伤法,我的伤需要别人用痛苦和鲜血来偿还。别急啊!等我报完仇,我便带着你和妈妈、白墨一起去国外,我们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一座城,一座小院,一棵树,一家人。我们……再也不离开彼此了。到时候,白墨坐在你的肩膀上,你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母亲,我们行走在喧嚣繁华的街头……这么想来,有新的生命延续了亡者生命,如果白荷在云朵上看到的话,她也许会欣喜的笑着流泪吧?爸爸,别哭啊!我们都不哭。当年绑架案共参与人数48名,我杀了5名,还有43名。可楚衍抓到的绑匪才有42名,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你总说我记忆力很好,绘图能力精准,42名绑匪面容公布出来的时候,我将那个人的面容记在了灵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