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季眠应完声,头顶忽地一重。抬眼去看,段酌的手腕轻轻搭在他的脑袋上,帮他捡出夹在头发里的玫瑰花瓣。收回手的时候,掌心里已经多出来五六片花瓣,段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小花仙?”季眠:“……”“哥。”季眠按照系统的指挥放下捧花,“我去趟洗手间。”“……嗯。”段酌的目光从季眠进门的那一刻就一直紧随着他,清楚地看到季眠起身时脸上骤然敛了几分的笑意,眼睫低垂,那双向来明亮的棕色眼睛暗淡下来,藏着无边落寞。季眠背对着台上的两位新人,在一片愉快的嘈杂欢笑声中绕过花门旁的角落,身形隐匿在阴影中,孤身一人离去的背影莫名脆弱。段酌的眼睛追着他的背影,直到季眠的身影消失在礼堂内。二十分钟后,他上台说完祝贺词,等到穆语曼和顾霆的婚礼仪式结束开始宴席,才独自起身离开。系统着实很有一手,季眠前脚踏出花门,后脚就听到深情值增加的到账声。离开礼堂唯一的缺陷是,十一月份的露天环境实在有些冷。顾霆和穆语曼的婚礼地点别出心裁地选择了冷清的郊外,风光很美,但初冬的风吹过来,几乎没有任何楼宇作为遮挡物。有沙沙作响的声音传来,似乎来自远方,季眠猜想那应该是深红的枫叶被风吹拂的声音。季眠在婚礼现场外,找了许久才勉强找到一个避开风口的位置,但还是冷得他哆嗦了一下。【走的时候应该再穿件厚外套的。】系统说道。【嗯。】【在外面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别冻感冒了。】系统有点心虚地补充道。在冬天的室外待半个小时,完全给感冒留够了攻陷免疫系统的时间。系统觉得这一刻的它就像是那些只会嚷嚷着“多喝热水”却屁用没有的众多男朋友一样。季眠仍然乖乖点头:【好。】他答的“好”,但实际上只过了十分钟左右,身体就已经冷得不行了。手脚彻底冰凉,脸上的皮肤也是冷的,用手指碰一下,有点僵硬。鼻尖眼尾被冻得通红,嘴唇受冷充血,颜色多了几分不正常的艳。分明是不健康的脸色,却莫名有种诱人的情色意味。系统在心里【啧啧】两声,心想这景色要是被某个大哥看见了还得了?它正想着,季眠脊背上就多了件带着暖意的外套。“穿上。”令系统顿生警惕的声音自季眠身后响起。季眠闻声扭过脑袋,看到衣衫单薄,直挺地站在寒风中的男人。“哥您不冷吗?”他问。“嗯。”段酌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但他深冬天气很冷的时候也就只穿一件薄外套,且此时神色泰然,的确不像是受冷的样子。季眠还想说什么时,段酌已经在他身边坐下来了,眸光原本只是随意地偏过来,但当落在季眠色彩靡丽的脸上时,却再也未能移开。夜色中,季眠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冷得打了个喷嚏,再也不敢耽误,胳膊迅速钻进段酌的外套袖子里,段酌的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他的身子很快暖和了点。“语曼姐那边呢?”他低声问。“祝词刚才说完了,后面没我什么事。你姐夫手下的人做事全面,其他琐事用不上我帮忙。”“哦。”季眠也知道,这次的婚礼与大多数小地方的婚礼不大一样,结完婚后新人及其亲属还要操持喜宴等事宜。顾霆和穆语曼的婚礼很正式,一切环节都有专业的策划团队来推动。所有亲属和宾客的唯一职责,就是献上祝福。【大股东来了,先敲他一笔。】系统出声道。【什么?】【段酌呀,你这些年赚到的深情值,又一半以上都是来自于他。】在系统眼里,段酌已经成为了行走的深情值,装载着巨额的深情值积分他看段酌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落单的肥羊,眼冒绿光。【要,怎么做?】【哭!】系统的声音十分亢奋,【之前教给你的,酝酿情绪!注意表演层次!】婚礼上深情值收益不佳,没想到段酌竟然跑来兜底了。【可我……】季眠有些迟疑。此刻,他内心只替穆语曼高兴,压根憋不出眼泪来。且季眠对自己的演技实在没什么自信。【放心好了,他看不出破绽来的。】好歹曾经也是个人类,系统对段酌此时的心思简直不要太了解。他怕是浑身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家宿主的那张脸上了。情动时,压下脑子里的那些龌龊念头就已经足够困难,哪里还能分辨得出季眠的演技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惺惺作态?季眠抿紧嘴唇,悄悄把手放到大腿外侧,用了浑身的力量掐了自己一把。那一块皮肤几乎是立刻就红了。而季眠的眼眶也终于开始发涩,但因为皮肤受冷,痛感没有平常强烈,眼泪蓄在眼眶里,掉不下来。“季眠。”段酌忽然间出声,语调似乎比平常多了几分认真。季眠莫名的有些心慌。然而系统的下一句打断了他没由来的情绪:【想想难过的事情,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什么让你特别难受?或者有没有晚上躲到被子里哭的时候?】难过的事情……季眠回忆了下。是有的。晚上躲在被子里,莫名其妙就开始流眼泪的时刻,也是有的。就是高三那阵子,无论他做什么,段酌也只像个陌生人一样,永远用一个“嗯”字打发他的时候。季眠的心脏抽了一下,揪紧了。【根据我的经验,人类成家以后,十有八九都会跟曾经的兄弟朋友疏远。更何况,你跟段酌还没有血缘关系,就更容易了断了。】系统终于抓住了点。【……】“季眠。”段酌凝视着他,呢喃般又一次开口。他缓缓抬起手,手指轻抚上了季眠的脸颊,指腹碰触到细腻微凉的皮肤,忽地抖了下——有一滴冷冰冰的眼泪坠在他的手背上。【你做到了!】系统惊喜地道。“我……”季眠想开口对段酌解释什么,才发觉自己的嗓子仿佛塞了团棉花似的,发不出声音。大颗的眼泪珠子一样从颊边滚落。他有点发怔,也有点窘迫。在他哥面前哭得这么没出息,季眠觉得很丢脸。他烂到家的演技里没有悲伤,眼神中只有慌乱无措。可向来敏锐的段酌竟然没能察觉到他拙劣的表演。他的呼吸陡然一重,随后像是停滞住一般。段酌看着他,眸光深得吓人。扶着季眠脸侧的手探向他的颈后。季眠的后颈被段酌的掌心揽住了。他还处在呆愣中,下意识地跟随着段酌手掌的力量,朝着对方靠近些许。脸侧传来一阵酥痒,柔软、滚烫的触感十分陌生。季眠错愕地睁大眼睛,望着段酌近在咫尺的眉眼。他哥……在做什么?段酌俯身,吻上了季眠的脸。他吻住了挂在季眠颊边意欲坠落的那滴泪珠,按在季眠后颈上的右手微微用力,没有给后者任何逃脱的余地。季眠皮肤很凉,段酌嘴唇的温度却烫极了。灼热的呼吸落在季眠的眼睑下,而他面前的人吻得动情、激烈,带着股无处宣泄的疼惜。段酌没有闭眼,季眠同样没有。呼吸交错间,季眠对上了段酌的眼睛。段酌半敛着眸,视线压得很低,没有直视季眠的双眼。可他知道季眠在看他。眼中压抑的情欲,扭曲的渴望,他深藏在心底的肮脏角落,此刻在季眠错愕的目光下,一览无遗。段酌亲得愈发用力,仿佛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亲吻,将在季眠伸手推开时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