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会不会是打算掩盖某些特殊气味,譬如,钟云从的血。那家伙不会真死了吧?他的心缓缓下沉。“现在还是不太灵光。”“贵宾犬”摇着头,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嗅觉过于灵敏也是双刃剑,那死丫头倒是很了解我的软肋,够阴的。”苏闲无言以对,一想到钟云从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就愈发烦躁起来,偏偏此时似乎又没什么可做的,于是只好帮着“贵宾犬”一起洒水。等到他们把地板都弄得一片狼藉,矮个子女士抽了抽鼻子,终于起死回生:“总算能呼吸了。”苏闲难得一见地沉不住气:“……有没有闻到什么?”要是平时,他这明晃晃地拿她当狗用的语气,高傲的“贵宾犬”为了自尊心少不得跟他闹一场,不过这会儿也无暇计较那么多了,她的鼻翼不停地翕动:“是有些特别的味道……闻起来像是……火药味。”苏闲一怔,旋即转身就跑:“操!你通知他们去疏散所有人!可能有炸药!”“贵宾犬”的三魂七魄要被吓出窍了:“炸、炸药啊……那可咋整?老大你往哪里跑啊?你知道炸药在哪儿吗你就跑!”“在李志军家里。”苏闲咬着牙回道,他早该想到的,李志军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贵宾犬”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身前的人影一晃,接着她的上司就凭空消失了。如果不是她对他的本事了若指掌,大概会以为自己花了眼。他复制了某位同僚的看家本领——名为“瞬间移动”的异能。见他言之凿凿的模样,她也不敢等闲视之,还没出房门就放开嗓子大声喊:“全员听命!注意疏散所有住户!楼里可能有□□!”她的嗓门又尖又细,富有穿透性,很快就传遍了这座只有五层高的居民的每个角落。所有人在刹那之间陷入了恐慌。苏闲凭着印象定点到了李志军家门口,房门紧闭,这时候也没空去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了,他简单粗暴地踹开门,闯进了李家,随之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主人家的身影。“李叔!李婶!”他大声呼喊的同时,火速察看了一番,最后发现只有卫生间的门是紧闭的。他飞奔过去,用力一推,门却纹丝不动。“李叔,你在里头吗?”没有得到回音,他开始踹门,卫生间毫无疑问被反锁了,苏闲深吸一口气,□□味已经浓到连他这位鼻炎患者都能闻出来的地步,他不敢再耗下去,直接复制了项羽的怪力,重重一脚下去,木门应声而裂。他和眼神涣散、神情呆滞的李志军对了个正着。李志军对这位不速之客毫无反应,他的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仿佛无意识一般,反反复复地按下,松开,不间断地重复这个过程。火焰时隐时现,即使烧到了他的皮肤,他也似毫无知觉。而他的脚边,一个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的女人像条蚯蚓一样蠕动、挣扎着,在见到苏闲之后,立即睁大了眼睛,哀求地望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呜怪叫。苏闲几乎屏住了呼吸——那女人的腰间被绑上了一圈炸药包,更糟糕的是,□□已经被点燃了。黑火药刺鼻的气味充斥着这个逼仄的空间,引线只剩短短一截,苏闲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他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否则的话,整座楼里的人都会被炸死!治安官们姗姗来迟,“贵宾犬”和项羽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目睹的景象便是,苏闲带着身上绑着□□的女人撞碎了窗子,一跃而下!惊魂未定的人们哗然一片。>>>钟云从自己觉得右边的肩膀应该是被锯成了两截,恨不得把它从身上拆下来,免得它再这么不知好歹地折磨着他。失血让他感到寒冷,伤口却火辣辣地发疼,搞的他一会儿像是被冻在了冰块里,一会儿又似被关在烤炉里,冷热交替,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怀疑自己中了传说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死符”。大概是他蜷缩的身体抽搐的太厉害,有人观察片刻然后报告:“他好像快死了。”“我不是让你们给他包扎了吗?”一个尚显稚嫩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难道血没止住吗?”“伤口有点深,”回答的人显然有些为难,“这里是临时的落脚点,没有药……”对方没有再回话,一阵短暂的缄默过后,钟云从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被掀开了。他的视线有些涣散,模模糊糊地与一双冷漠的眼睛对了个正着。这双眼睛弧线优美,睫毛纤长,眼角微微上翘,本该是惹人怜爱的——如果不是她的虹膜充了血。他盯着这双吸血鬼一般的通红双眼,记忆碎片逐渐拼接完整,昏迷前的情形在脑中复现。那个在西城曾有一面之缘“变色龙”再一次神出鬼没地现身,往他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逼得他不得不松开手里的人质,那孩子笑意盈盈地站在他对面,做出了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她从两只眼睛里取出了什么,而那之后,她的双目就从病态的灰蓝色变成了更加诡异的猩红色。“没想到吧?”盈盈摊开手心,两枚隐形镜片皱巴巴地缩着,“我也同你一般,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呢……不过我应该比你高明一点。”钟云从无言以对,论演技,他个门外汉真没法和这位比,世界欠她一座小金人。只是,可是这猩红的双眸……又意味着什么呢?他曾经听张既白语焉不详地提起过,“失乐园”病毒感染者统共要经历三个阶段——初期,中期,晚期。灰蓝色的瞳孔是所有初期与中期感染者的特征,没有人告诉过他虹膜由蓝转红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可有个事实他心知肚明——在整个东城,满大街都找不到几个眼睛发红的人。再结合盈盈粉饰的行径,他自是心里有数。他甚至联想到,她这副异状,会不会跟她所称的“提升异能”有关系?猜测结果令他头皮发麻,因为那意味着,眼前这个清秀可爱的少女,又变得危险了一点。“你才十二岁……怎么会……”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已经……”“你猜到了什么是吧?”她不仅聪明,第六感还很灵敏,“你肯定很想去向闲哥哥告状,可惜来不及了。”“你想干嘛?!”她这句若有似无的威胁成功地点燃了钟云从努力地压抑着的恐惧,他忘了自己还是砧板上的鱼肉,他猛地攥住盈盈的手,“不要一错再错了!”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显然令盈盈惊了一下,而他随之付出了代价——挟持者手里的匕首快速而残忍插进了他的肩窝。鲜血喷涌而出。钟云从惨叫一声,全身的力气登时被抽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危如累卵。他喷出的血液甚至溅到了盈盈的脸上,少女抹了一把脸,盯了手上殷红的血迹片刻,忽然暴怒起来:“我让你动手了吗!”她冷冷地睨着擅自行动的黑袍人,后者与她对视一眼,触到她眼睛里的戾气,打了个寒颤,谦卑地弓下身,单手放在胸前,喉咙里发出不连续的单音,似乎想解释些什么。少女瞥了一眼他喉间缠着的纱布,冷笑起来:“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苏闲伤了你,所以你要报复回去……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这里是我说了算。”黑袍人的头埋的更深,盈盈厌恶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扶起了半瘫在地上的钟云从,指尖轻轻拂过他不断冒血的伤处,语气很是怜惜:“真是个小可怜。”钟云从的意识和血液一齐不断地流失着,他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用一种清醒的疼痛来缓解另一种混沌的疼痛。他缓缓抬起眼,望向那个居心叵测的女孩:“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