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从也明白这一点,但他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是这样的,我返回之前,又跟苗女士碰了一次面。她出现在死者的家门口,看起来很慌张,面对他人众口一词的指控时情绪有些失控……她看起来吓坏了,色厉内荏的模样。”他这番话很有偏向性,张既白挑挑眉:“你的意思是,你认为她不是凶手?”“我也没什么证据……”钟云从没什么底气地回道,“就是个人直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对准苏闲,后者淡淡地开口:“到了现场再说吧。”说完这句之后,他别过脸问:“苗女士还留在那儿吗?”“我离开的时候她应该是下楼回家了。”钟云从告诉他,“现在的话,不清楚。”他跟着又追问道:“呃,你是不是怀疑她会跑……”苏闲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磨损的挺厉害的表盘:“不好说,不过我刚才和治安所沟通了一下,所里已经派人出勤了。”钟云从斜乜着他有气无力吊着的左臂,感叹道:“那您还带伤上阵,真是敬业啊。”苏闲懒得去体会他这是正儿八经的赞美还是意有所指的讥讽,如果是别的案子,他大概就放手不管了,乐得做个人如其名的闲人。但事情牵扯到苗女士,他就没法坐视不理了。他们到的时候,案发现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苏闲看见了不止一位同僚,张既白跟这些人也挺熟,门口把守的人甚至没请示上级的意见,直接就把张医生放了进去——大伙儿都知道,他是来当法医的。反而是苏闲自己,并不急着进去,他跟里面的人潦草地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寒暄结束便冲钟云从一扬下巴:“跟我来。”钟云从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见他专往四下无人的角落钻,心中不由一乐:这欲盖弥彰的架势,跟偷情差不多啊。他当然没胆子把这玩笑说出口,于是一本正经地问道:“找我啥事啊?”其实他早就心里有数,果然,苏闲提出了要求:“跟我说说你‘看到’的情形,不要有遗漏。”钟云从虽然不是很想再回忆一遍,但他既然开了口,他也不推脱,把死者被害的场景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说完之后都有些口干舌燥了。苏闲一言不发地听完,依旧维持缄默,钟云从费了半天的口舌,见他一声不吭,有些不乐意了:“对你有启发吗?”他沉吟的时候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样东西,朝钟云从面前一递:“要么?”钟云从定睛一看,才发觉那居然是包香烟,据他所知,这玩意儿在“孤岛”里可算是奢侈品,没想到他身上藏了一包。他正暗自揣测着苏大治安官是不是收受贿赂了,一转眼见苏闲的目光还在他这里,联想到他不久前的冷脸,此刻便有些受宠若惊了,于是十分感动地拒绝了:“我妈不让我抽烟……她说搞艺术的要自律。”不自律的苏治安官一声嗤笑,也懒得去揭下他给自己贴的那层金,他又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根之后才徐徐开腔:“有点。”“有点……”钟云从听得云里雾里,不太确定地反问道,“你是说,有点启发?”他随意地点了下头:“嗯。”钟云从对他突如其来的惜字如金感到十分无语:“老兄,你非要我跟在你屁股后头问吗?多说两个字也费不了你几分力气吧?”苏闲没理会他的抱怨,轻轻地吐出一口薄烟,随即出声:“虽然没能看清凶手的脸,但还是隐藏着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你方才说,那扇门从头到尾都没打开过,而凶手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死者的背后。”钟云从一怔,一股凉意开始顺着脊柱往上爬。“那么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凶手本来就待在死者家里,要么就是,”苏闲夹着烟弹了一下灰,“凶手是凭空出现的。”“关于疑云重重钟云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手里被塞进了一根点燃的香烟,他侧过头,始作俑者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一坨五颜六色地旋风卷到了他们面前,一蹦三尺高:“谁啊谁啊谁这么讨厌!!!”“他,他。”苏闲出其不意地指证了一把隔壁的钟云从,把锅甩的一干二净,后者却惊讶于这个气场有一米八的小个子女人,她身高真的不够看,昂着头也矮了他将近一个头,一头乱蓬蓬的天然卷,还有一身花花绿绿打满补丁的长袄。因为种种原因限制,这座城市的居民身上基本只有黑白灰蓝四个色调,这位女士色彩斑斓的堪比彩虹,可以说是相当高调了。他被晃的眼花缭乱,手里拿着的那支苏闲抽了一半的烟被劈手躲过,没几秒钟就壮烈在高跟鞋底下,彩虹女士气势汹汹地掐着腰:“哪来的混小子?毛长齐了没啊就学人抽烟?”她劈头盖脸一阵数落,以至于钟云从一时忘了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一心想着怼回去:“长齐了呀,哪边的都长齐了,就抽怎么着?”彩虹女士柳眉倒竖正要回击,鼻头却敏感地抽动两下,头上的卷毛也跟着抖了两下,随后便调转枪头,横眉怒目地戳着苏闲的胸口:“好啊你个苏闲!学会祸水东引装大尾巴狼了是吧?还好我鼻子够灵!”钟云从这会儿也终于记起自个儿遭受的不白之冤,愤愤地指认回去:“对啊!苏治安官,你这样混淆是非对得起你的头衔吗?”正准备悄悄溜走的苏闲在双重夹击之下不见丝毫慌乱之色,反而笑嘻嘻地调侃矮个子女人:“哟,原来你这狗鼻子还通着气儿呢?刚不是说被堵住了?”对方在胸前一阵乱戳:“呸!你是故意干扰我办案是不是?”“我看你是故意吃我豆腐才对。”苏闲毫不客气拍掉扒在他身上的咸猪手,对方悻悻地揉着手背:“呸,你这块臭豆腐有什么好吃的?要吃我也吃你旁边这位掐的出水的嫩豆腐~”她毫无预警地往钟云从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堪比x光线的眼神上下扫描:“咦,是新人啊?之前没见过呀。”被揩了油的钟云从都来不及娇羞懊恼一下,就被她这句话震得心神不宁,他还没把之前苏闲那身旧制服给换了,此时又同苏闲一起出现在命案现场,自然令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