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苏向东的工资加起来是五十八块,油盐酱醋糖等必备品她都在淘宝上买,有些东西跟拿粳米跟社员换,生活开销并不大,两人的绝大部分工资都能攒下来。她也没放弃在淘宝上卖菜挣小钱,有卖菜钱的补贴,淘宝账户上的钱也没见少。
苏向东也不像以前那样过问家里的吃喝,每月只把工资交给苏慢,他不留意的话,苏慢可以放心地在淘宝买肉买鸡改善伙食。伙食好了,兄弟姐妹五个身高就像春天的小树,不停往上蹿,三个男孩也壮实了不少。
更让人开心的是,又过了三个星期,放暑假了。假期真是当老师的一项大福利。
尤其是这假期可是她拿实力跟努力换来的。社员们顶着烈日在地里除草的时候,苏慢过得轻松惬意,有时候带兄弟姐妹上山,其余时间用来写文章。
她写的是小说,想来想去,把齐修文当原型,写了个知青的成长故事。男知青下乡后最开始特别苦闷,后来找到人生方向,放弃回城机会,扎根农村,成为一名乡村教师,把一个贫困落后县的教学质量提升至全省第一。
写完之后,她翻来覆去地看,自己都觉得写得挺好,立意深刻,思想性强,符合主旋律。
写完这篇之后,她文思泉涌,又写了一篇。以她父母为原型,写年轻军人回家探亲,本来准备跟父母安排的人相亲,结果路上救了一位重伤失忆的姑娘,两人情投意合,冲破父母的重重阻力,最终幸福结合在一起。
在七十年代,反对农村旧习俗,歌颂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具有很现实的社会意义。为了增加文章厚度,她还在文里写了六、七十年代农村社会变迁。
写完之后,她觉得自己写的越来越顺溜,水平也越来也高。只要有时间她就写稿投稿。
这天她写文章的时候忘了时间,直到眼皮发沉,看了眼屋外月亮的位置,估摸着有十点了,赶紧上炕睡觉。前半夜睡得香甜,后半夜,她沉入了黑沉阴冷的梦境中。
她置身于黑暗的夜里,不知怎么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月亮藏在乌云里,没有光亮,她伸出手来都看不到自己的手指。
看不真切,她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耳边有风刮过,带来一阵咸腥的味道,不远处,似乎还有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
“苏慢,苏慢……”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喊她。
“你是谁?”苏慢心惊,那声音听上去极度虚弱,好像稍不留意就会被海风卷走。
“我是苏……寒山。”那声音说。
“爸!”苏慢朝四周看着,觉得自己好像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她有些慌乱,“爸,你在哪儿,你为什么这样说话,你受伤了吗?”
她朝一个方向摸索前行,看不清楚东西的她被礁石绊倒,尖利的石块硌得她浑身生疼。
“苏慢,对不起。我没有平衡好出任务跟家庭的关系,我亏欠你妈,亏欠你们四个,你……照顾好弟妹。”发出那声音的人好像是攒足了力气才说的,声音沙哑,越到后面,声音越低,几乎听不见。
“爸,你怎么了?”是要死了吗,为什么要死了?苏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劲睁大眼睛,只觉得自己像个睁眼瞎。她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挪步。
“我……不负重托,完成了这次秘密任务,死得其所,只是你们四个别……怪我。”
苏慢感觉到心脏在强烈收缩,好像被利爪抓住使劲揉搓,她感受到了原主对父亲深厚的感情。
“不怪你,绝对不会怪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怪你。爸,你不要死,你坚持住。”感觉发出声音的人就快死了,苏慢喊了起来。月亮快出来吧,她什么都看不见。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祈求,遮住月亮的乌云悉数散开,苏慢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停着一架残破的扭曲变形的直升机,驾驶员跌出了驾驶舱外,以脸朝地的姿势趴在地上。他穿着一身军装,全身是血,军帽滚落在一边,血腥气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苏慢心里一颤,不会是苏寒山吧。她凑过去,蹲下身子,侧过头,终于看清楚,那英俊又痛苦扭曲的脸庞再熟悉不过,就是苏寒山。
她的身体不住颤抖,手试了几次想要去探他的鼻息,都因为手抖得厉害无法靠近,她嘴唇发白,声音带着鼻音:“爸,你不要死,你要坚持住,我去找医生。”
她环顾四周,可这里是海滩,她去哪里找医生呢,这是哪里呢?这是什么地方?
终于触碰到苏寒山的脸,苏慢觉得他的脸是温的,他还活着。这时眼前的一切又消失了,她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苏慢从噩梦中惊醒,她打开枕边的手电筒,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炕上,身边不远的地方糖包睡得正香,能听到她微弱的鼻息声,哪里有什么大海,海滩,哪里有苏寒山!
她看着雪白的屋顶,愣怔了三十秒,突然一下从炕上弹了起来,刚才的梦境凝聚成了两个关键信息,苏寒山去执行秘密任务了,他坠机快死了。
她去敲苏向东的门,咚咚咚敲了几下,苏向东揉着眼睛打开了门:“咋了,姐?”看清楚她急匆匆的神色,苏向东一下清醒了,“咋了,出事了?”
“是爸,他给我托梦了,他快死了。”苏慢说。
苏向东咳了一声:“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啥大事呢,死就死呗,反正他走了不要我们几个。”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不早了,我不睡了,去山上捡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