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高大强壮的男人自门口进入,一步一步走过来,守静的兽瞳都忍不住缩了一缩,它复又低头去看地上那躺着的兰额图,确定他已经必死无疑,然后又抬头看着走向他们的齐七……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有八分相似,甚至某些或许连兰额图都不自知的细节,齐七却能刻意地模仿到位,这一切……倘若没有个三年五载的有意、甚至是有针对性的模仿,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齐七向云珠子点头:“谷主,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这一点头,他身上那股兰额图的气场瞬间打破,他仿佛还是那个恭恭敬敬的棋谷门人,齐七对临摹他人的一举一动,仿佛已经到了浑然天成的境界,甚至是可以收放自如的。
守静就这样看着齐七手脚麻利地把兰额图的尸体,装进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偌大的一块油布袋子中,然后他轻车熟路地去开启了城隍那泥土打造的神像下的机关,不过一转眼,那偌大的祭台就敞开了一道口子,恰好能把兰额图的尸体给塞进去。
齐七自然是把他给塞进去了,顺便还掏出了怀里特质的掩盖气味的药粉,动作不紧不慢地均匀地洒在了那人形的油布袋上。
云珠子看着这一切,忽而露出了一抹微笑,那是满意的微笑,那是一切尽在掌握,不出其右的自信。
但凡在场的是薛向明也好,是阿旗阿贞也好,是温如瑾的任何一个下属,都能看得出来,云珠子能做到今日这一切,绝对不可能是一日之功!
但可惜了,现场只有一只神兽,从某个角度来说,它和那系统有点像,在某些方面,总是却一根筋,就比方说现在他,它疑惑,但是它疑惑不到点子上,它还在纠结云珠子为什么要杀兰额图?
是的,云珠子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任务从温如瑾交代的劝服敌方大将大开关门,变成了暗杀敌方大将,继而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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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云珠子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要让兰额图活下去!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下去了。
从一开始,在她眼中,兰额图就只能当一个死人,只有他当个死人,她才能满意。
那双金色的,像是宇宙无穷的金光散漫开的兽瞳,安静地注视着她。
从一开始,这只神兽就很安静,云珠子知道,它在等着她的解释,温如瑾确实是派它来保护她,但从另一个角度,又怎么能证明这只神兽,没有要监督她的意思呢?
“说来有些复杂啊神兽大人,”云珠子动作温柔地抚摸着金毛犼的脑袋,“我并非说你不够聪明,只是在说人心叵测,难以赘述。”
“我行走世间多年,深感‘非我族类,不可与谋’乃至理名言,至于……咳咳咳。”云珠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咳出了声音,棋谷传人向来自负,总是忍不住去窥探天意,他们有多么高傲,他们的身体就有多么破败,正如云珠子,她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多时候,她都是撑着一口气罢了。
方才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兰额图的防御降到最低的那一瞬间,云珠子动用了所剩无几的真气,如今筋脉相冲,她其实并不好受,只是一直忍着罢了,她习惯了忍受这时常要辜负那聪明的大脑的身体,就连脸上,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舒适的感觉,反而还在温柔地向金毛犼解释。
齐七回头,眼带忧心地看着云珠子。
云珠子羽扇遮住了下半张脸,眼神带上了一些疲倦,但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守静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了自己的爪子,按在了她那瘦削的脸颊上,一股精纯的灵力,就此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舒适得她差点惊叹出声。
云珠子惊讶地看着这只漂亮到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金色小兽,眼神复杂中带着宽慰:“多谢神兽大人的怜惜。”、
守静严肃着脸点头,爪子轻轻啪了啪她的脸——你不能死,铲屎官说他需要打工人,需要长命百岁的打工人!
云珠子笑了笑,继续说:“对于如何划分何为我族类,在这一点上,我与前人有所不同。”
在云珠子看来,血统血缘根本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一个人内心的潜意识的归属感属于哪里,一个人的灵魂归宿选择了哪里。
她见惯了这天下纷纷扰扰,深感不服中原华夏礼仪教化者,为异族,或许说,为有异心者。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章服之美,谓之华。”
故而著我衣冠,服我礼仪教化,归顺于我文化者,为我同族。
在云珠子自己的理念里,倘若一个人生来就是匈奴的血统,但是他却从出生开始就在华夏成长,日夜熏陶他的是华夏的文明,他认同的也是华夏的文明,那他就是同类。
反之,倘若一个人生来就是华夏的血统,但是他自幼成长在匈奴,对华夏的文明没有任何的认同感,他的心灵与灵魂都归属于匈奴,那他就是异族!
很显然,兰额图就是第二种。